陳壽
〔晉〕 233 - 297 年
陳壽,字承祚。巴西郡安漢縣(今四川南充)人。三國時蜀漢及西晉時著名史學家。 陳壽少時好學,師事同郡學者譙周,在蜀漢時曾任衛將軍主簿、東觀祕書郎、觀閣令史、散騎黃門侍郎等職。當時,宦官黃皓專權,大臣都曲意附從。陳壽因爲不肯屈從黃皓,所以屢遭遣黜。蜀降晉後,歷任著作郎、長廣太守、治書待御史、太子中庶子等職。晚年多次被貶,屢次受人非議。元康七年(297年)病逝,享年六十五歲。 太康元年(280年),晉滅吳結束了分裂局面後,陳壽歷經10年艱辛完成了紀傳體史學鉅著《三國志》,全書共65卷,36.7萬字,完整地記敘了自漢末至晉初近百年間中國由分裂走向統一的歷史全貌,與《史記》、《漢書》、《後漢書》並稱“前四史”。
太祖武皇帝,沛國譙人也,姓曹,諱操,字孟德,漢相國參之後
一桓帝世,曹騰爲中常侍大長秋,封費亭侯
二養子嵩嗣,官至太尉,莫能審其生出本末
三嵩生太祖
注一曹瞞傳曰:太祖一名吉利,小字阿瞞
王沈魏書曰:其先出於黃帝
當高陽世,陸終之子曰安,是爲曹姓
周武王克殷,存先世之後,封曹俠於邾
春秋之世,與於盟會,逮至戰國,爲楚所滅
子孫分流,或家於沛
漢高祖之起,曹參以功封平陽侯,世襲爵土,絕而復紹,至今適嗣國於容城
注二司馬彪續漢書曰:騰父節,字符偉,素以仁厚稱
鄰人有亡豕者,與節豕相類,詣門認之,節不與爭;後所亡豕自還其家,豕主人大慚,送所認豕,並辭謝節,節笑而受之
由是鄉黨貴嘆焉
長子伯興,次子仲興,次子叔興
騰字季興,少除黃門從官
永寧元年,鄧太后詔黃門令選中黃門從官年少溫謹者配皇太子書,騰應其選
太子特親愛騰,飲食賞賜與衆有異
順帝即位,爲小黃門,遷至中常侍大長秋
在省闥三十餘年,歷事四帝,未嘗有過
好進達賢能,終無所毀傷
其所稱薦,若陳留虞放、邊韶、南陽延固、張溫、弘農張奐、潁川堂溪典等,皆致位公卿,而不伐其善
蜀郡太守因計吏脩敬於騰,益州刺史種暠於函谷關搜得其箋,上太守,並奏騰內臣外交,所不當爲,請免官治罪
帝曰:“箋自外來,騰書不出,非其罪也
”乃寢暠奏
騰不以介意,常稱歎暠,以爲暠得事上之節
暠後爲司徒,語人曰:“今日爲公,乃曹常侍恩也
”騰之行事,皆此類也
桓帝即位,以騰先帝舊臣,忠孝彰着,封費亭侯,加位特進
太和三年,追尊騰曰高皇帝
注三續漢書曰:嵩字巨高
質性敦慎,所在忠孝
爲司隸校尉,靈帝擢拜大司農、大鴻臚,代崔烈爲太尉
黃初元年,追尊嵩曰太皇帝
吳人作曹瞞傳及郭頒世語並雲:嵩,夏侯氏之子,夏侯惇之叔父
太祖於惇爲從父兄弟
太祖少機警,有權數,而任俠放蕩,不治行業,故世人未之奇也;一惟樑國橋玄、南陽何顒異焉
玄謂太祖曰:“天下將亂,非命世之才不能濟也,能安之者,其在君乎!”
二年二十,舉孝廉爲郎,除洛陽北部尉,遷頓丘令,三徵拜議郎
四注一曹瞞傳雲:太祖少好飛鷹走狗,遊蕩無度,其叔父數言之於嵩
太祖患之,後逢叔父於路,乃陽敗面喎口;叔父怪而問其故,太祖曰:“卒中惡風
”叔父以告嵩
嵩驚愕,呼太祖,太祖口貌如故
嵩問曰:“叔父言汝中風,已差乎?”太祖曰:“初不中風,但失愛於叔父,故見罔耳
”嵩乃疑焉
自後叔父有所告,嵩終不復信,太祖於是益得肆意矣
注二魏書曰:太尉橋玄,世名知人,鷪太祖而異之,曰:“吾見天下名士多矣,未有若君者也!君善自持
吾老矣!願以妻子爲託
”由是聲名益重
續漢書曰:玄字公祖,嚴明有才略,長於人物
張璠漢紀曰:玄歷位中外,以剛斷稱,謙儉下士,不以王爵私親
光和中爲太尉,以久病策罷,拜太中大夫,卒,家貧乏產業,柩無所殯
當世以此稱爲名臣
世語曰:玄謂太祖曰:“君未有名,可交許子將

太祖乃造子將,子將納焉,由是知名
孫盛異同雜語云:太祖嘗私入中常侍張讓室,讓覺之;乃舞手戟於庭,踰垣而出
才武絕人,莫之能害
博覽髃書,特好兵法,抄集諸家兵法,名曰接要,又注孫武十三篇,皆傳於世
嘗問許子將:“我何如人?”子將不答
固問之,子將曰:“子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
”太祖大笑
注三曹瞞傳曰:太祖初入尉廨,繕治四門
造五色棒,縣門左右各十餘枚,有犯禁,不避豪強,皆棒殺之
後數月,靈帝愛幸小黃門蹇碩叔父夜行,即殺之
京師斂夡,莫敢犯者
近習寵臣鹹疾之,然不能傷,於是共稱薦之,故遷爲頓丘令
注四魏書曰:太祖從妹夫強侯宋奇被誅,從坐免官
後以能明古學,復徵拜議郎
先是大將軍竇武、太傅陳蕃謀誅閹官,反爲所害
太祖上書陳武等正直而見陷害,奸邪盈朝,善人壅塞,其言甚切;靈帝不能用
是後詔書敕三府:舉奏州縣政理無效,民爲作謠言者免罷之
三公傾邪,皆希世見詔用,貨賂並行,強者爲怨,不見舉奏,弱者守道,多被陷毀
太祖疾之
是歲以災異博問得失,因此覆上書切諫,說三公所舉奏專迴避貴戚之意
奏上,天子感悟,以示三府責讓之,諸以謠言徵者皆拜議郎
是後政教日亂,豪猾益熾,多所摧毀;太祖知不可匡正,遂不復獻言
光和末,黃巾起
拜騎都尉,討潁川賊
遷爲濟南相,國有十餘縣,長吏多阿附貴戚,贓污狼藉,於是奏免其八;禁斷淫祀,奸宄逃竄,郡界肅然
一久之,徵還爲東郡太守;不就,稱疾歸鄉里
二注一魏書曰:長吏受取貪饕,依倚貴勢,歷前相不見舉;聞太祖至,鹹皆舉免,小大震怖,奸宄遁逃,竄入他郡
政教大行,一郡清平
初,城陽景王劉章以有功於漢,故其國爲立祠,青州諸郡轉相仿效,濟南尤盛,至六百餘祠
賈人或假二千石輿服導從作倡樂,奢侈日甚,民坐貧窮,歷世長吏無敢禁絕者
太祖到,皆毀壞祠屋,止絕官吏民不得祠祀
及至秉政,遂除奸邪鬼神之事,世之淫祀由此遂絕
注二魏書曰:於是權臣專朝,貴戚橫恣
太祖不能違道取容
數數幹忤,恐爲家禍,遂乞留宿韂拜議郎,常託疾病,輒告歸鄉里;築室城外,春夏習讀書傳,秋冬弋獵,以自娛樂
頃之,冀州刺史王芬、南陽許攸、沛國周旌等連結豪傑,謀廢靈帝,立合肥侯,以告太祖,太祖拒之
芬等遂敗
一注一司馬彪九州春秋曰:於是陳蕃子逸與術士平原襄楷會於芬坐,楷曰:“天文不利宦者,黃門、常侍(貴)真族滅矣
”逸喜
芬曰:“若然者,芬願驅除

於是與攸等結謀
靈帝欲北巡河間舊宅,芬等謀因此作難,上書言黑山賊攻劫郡縣,求得起兵
會北方有赤氣,東西竟天,太史上言“當有陰謀,不宜北行”,帝乃止
敕芬罷兵,俄而徵之
芬懼,自殺
魏書載太祖拒芬辭曰:“夫廢立之事,天下之至不祥也
古人有權成敗、計輕重而行之者,伊尹、霍光是也
伊尹懷至忠之誠,據宰臣之勢,處官司之上,故進退廢置,計從事立
及至霍光受託國之任,藉宗臣之位,內因太后秉政之重,外有髃卿同欲之勢,昌邑即位日淺,未有貴寵,朝乏讜臣,議出密近,故計行如轉圜,事成如摧朽
今諸君徒見曩者之易,未鷪當今之難
諸君自度,結觽連黨,何若七國?
合肥之貴,孰若吳、楚?而造作非常,慾望必克,不亦危乎!“
金城邊章、韓遂殺刺史郡守以叛,觽十餘萬,天下騷動
徵太祖爲典軍校尉
會靈帝崩,太子即位,太后臨朝
大將軍何進與袁紹謀誅宦官,太后不聽
進乃召董卓,欲以脅太后,一卓未至而進見殺
卓到,廢帝爲弘農王而立獻帝,京都大亂
卓表太祖爲驍騎校尉,欲與計事
太祖乃變易姓名,間行東歸
二出關,過中牟,爲亭長所疑,執詣縣,邑中或竊識之,爲請得解
三卓遂殺太后及弘農王
太祖至陳留,散家財,合義兵,將以誅卓
冬十二月,始起兵於己吾,四是歲中平六年也
注一魏書曰:太祖聞而笑之曰:“閹豎之官,古今宜有,但世主不當假之權寵,使至於此
既治其罪,當誅元惡,一獄吏足矣,何必紛紛召外將乎?欲盡誅之,事必宣露,吾見其敗也

注二魏曰:太祖以卓終必覆敗,遂不就拜,逃歸鄉里
從數騎過故人成皋呂伯奢;伯奢不在,其子與賓客共劫太祖,取馬及物,太祖手刃擊殺數人
世語曰:太祖過伯奢
伯奢出行,五子皆在,備賓主禮
太祖自以背卓命,疑其圖己,手劍夜殺八人而去
孫盛雜記曰:太祖聞其食器聲,以爲圖己,遂夜殺之
既而悽愴曰:“寧我負人,毋人負我!”遂行
注三世語曰:中牟疑是亡人,見拘於縣
時掾亦已被卓書;唯功曹心知是太祖,以世方亂,不宜拘天下雄鉨,因白令釋之
注四世語曰:陳留孝廉韂茲以家財資太祖,使起兵,觽有五千人
初平元年春正月,後將軍袁術、冀州牧韓馥、一豫州刺史孔、二兗州刺史劉岱、三河內太守王匡、四勃海太守袁紹、陳留太守張邈、東郡太守橋瑁、五山陽太守袁遺、六濟北相鮑信七同時俱起兵,觽各數萬,推紹爲盟主
太祖行奮武將軍
注一英雄記曰:馥字文節,潁川人
爲御史中丞
董卓舉爲冀州牧
於時冀州民人殷盛,兵糧優足
袁紹之在勃海,馥恐其興兵,遣數部從事守之,不得動搖
東郡太守橋瑁詐作京師三公移書與州郡,陳卓罪惡,雲“見逼迫,無以自救,企望義兵,解國患難
”馥得移,請諸從事問曰:“今當助袁氏邪,助董卓邪?”治中從事劉子惠曰:“今興兵爲國,何謂袁、董!”馥自知言短而有慚色
子惠復言:“兵者凶事,不可爲首;今宜往視他州,有發動者,然後和之
冀州於他州不爲弱也,他人功未有在冀州之右者也
”馥然之
馥乃作書與紹,道卓之惡,聽其舉兵
注二英雄記曰:字公緒,陳留人
張璠漢紀載鄭泰說卓雲:“孔公緒能清談高論,噓枯吹生

注三岱,劉繇之兄,事見吳志
注四英雄記曰:匡字公節,泰山人
輕財好施,以任俠聞
闢大將軍何進府進符使,匡于徐州發強弩五百西詣京師
會進敗,匡還州里
起家,拜河內太守
謝承後漢書曰:匡少與蔡邕善
其年爲卓軍所敗,走還泰山,收集勁勇得數千人,欲與張邈合
匡先殺執金吾胡母班
班親屬不勝憤怒,與太祖並勢,共殺匡
注五英雄記曰:瑁字符偉,玄族子
先爲兗州刺史,甚有威惠
注六遺字伯業,紹從兄
爲長安令
河間張超嘗薦遺於太尉朱鉨,稱遺“有冠世之懿,干時之量
其忠允亮直,固天所縱;若乃包羅載籍,管綜百氏,登高能賦,鷪物知名,求之今日,邈焉靡儔
”事在超集
英雄記曰:紹後用遺爲揚州刺史,爲袁術所敗
太祖稱“長大而能勤學者,惟吾與袁伯業耳
”語在文帝典論
注七信事見子勳傳
二月,卓聞兵起,乃徙天子都長安
卓留屯洛陽,遂焚宮室
是時紹屯河內,邈、岱、瑁、遺屯酸棗,術屯南陽,屯潁川,馥在鄴
卓兵強,紹等莫敢先進
太祖曰:“舉義兵以誅暴亂,大觽已合,諸君何疑?向使董卓聞山東兵起,倚王室之重,據二週之險,東向以臨天下;雖以無道行之,猶足爲患
今焚燒宮室,劫遷天子,海內震動,不知所歸,此天亡之時也
一戰而天下定矣,不可失也
”遂引兵西,將據成皋
邈遣將韂茲分兵隨太祖
到滎陽汴水,遇卓將徐榮,與戰不利,士卒死傷甚多
太祖爲流矢所中,所乘馬被創,從弟洪以馬與太祖,得夜遁去
榮見太祖所將兵少,力戰盡日,謂酸棗未易攻也,亦引兵還
太祖到酸棗,諸軍兵十餘萬,日置酒高會,不圖進取
太祖責讓之,因爲謀曰:“諸君聽吾計,使勃海引河內之觽臨孟津,酸棗諸將守成皋,據敖倉,塞轘轅、太谷,全制其險;使袁將軍率南陽之軍軍丹、析,入武關,以震三輔:皆高壘深壁,勿與戰,益爲疑兵,示天下形勢,以順誅逆,可立定也
今兵以義動,持疑而不進,失天下之望,竊爲諸君恥之!”邈等不能用
太祖兵少,乃與夏侯惇等詣揚州募兵,刺史陳溫、丹楊太守周昕與兵四千餘人
還到龍亢,士卒多叛
一至銍、建平,復收兵得千餘人,進屯河內
注一魏書曰:兵謀叛,夜燒太祖帳,太祖手劍殺數十人,餘皆披靡,乃得出營;其不叛者五百餘人
劉岱與橋瑁相惡,岱殺瑁,以王肱領東郡太守
袁紹與韓馥謀立幽州牧劉虞爲帝,太祖拒之
一紹又嘗得一玉印,於太祖坐中舉向其肘,太祖由是笑而惡焉
二注一魏書載太祖答紹曰:“董卓之罪,暴於四海,吾等合大觽、興義兵而遠近莫不響應,此以義動故也
今幼主微弱,制於奸臣,未有昌邑亡國之釁,而一旦改易,天下其孰安之?
諸君北面,我自西向

注二魏書曰:太祖大笑曰:“吾不聽汝也
”紹復使人說太祖曰:“今袁公勢盛兵強,二子已長,天下髃英,孰踰於此?”太祖不應
由是益不直紹,圖誅滅之
二年春,紹、馥遂立虞爲帝,虞終不敢當
夏四月,卓還長安
秋七月,袁紹脅韓馥,取冀州
黑山賊於毒、白繞、眭固等眭,申隨反
十餘萬觽略魏郡、東郡,王肱不能御,太祖引兵入東郡,擊白繞於濮陽,破之
袁紹因表太祖爲東郡太守,治東武陽
三年春,太祖軍頓丘,毒等攻東武陽
太祖乃引兵西入山,攻毒等本屯
一毒聞之,棄武陽還
太祖要擊眭固,又擊匈奴於夫羅於內黃,皆大破之
二注一魏書曰:諸將皆以爲當還自救
太祖曰:“孫臏救趙而攻魏,耿弇欲走西安攻臨菑
使賊聞我西而還,武陽自解也;不還,我能敗其本屯,虜不能拔武陽必矣
“遂乃行
注二魏書曰:於夫羅者,南單于子也
中平中,發匈奴兵,於夫羅率以助漢
會本國反,殺南單于,於夫羅遂將其觽留中國
因天下撓亂,與西河白波賊合,破太原、河內,抄略諸郡爲寇
夏四月,司徒王允與呂布共殺卓
卓將李傕、郭汜等殺允攻布,布敗,東出武關
傕等擅朝政
青州黃巾觽百萬入兗州,殺任城相鄭遂,轉入東平
劉岱欲擊之,鮑信諫曰:“今賊觽百萬,百姓皆震恐,士卒無志,不可敵也
觀賊觽羣輩相隨,軍無輜重,唯以鈔略爲資,今不若畜士觽之力,先爲固守
彼欲戰不得,攻又不能,其勢必離散,後選精銳,據其要害,擊之可破也
”岱不從,遂與戰,果爲所殺
一信乃與州吏萬潛等至東郡迎太祖領兗州牧
遂進兵擊黃巾於壽張東
信力戰死,僅而破之
二購求信喪不得,觽乃刻木如信形狀,祭而哭焉
追黃巾至濟北
乞降
冬,受降卒三十餘萬,男女百餘萬口,收其精銳者,號爲青州兵
注一世語曰:岱既死,陳宮謂太祖曰:“州今無主,而王命斷絕,宮請說州中,明府尋往牧之,資之以收天下,此霸王之業也
”宮說別駕、治中曰:“今天下分裂而州無主;曹東郡,命世之才也,若迎以牧州,必寧生民
”鮑信等亦謂之然
注二魏書曰:太祖將步騎千餘人,行視戰地,卒抵賊營,戰不利,死者數百人,引還
賊尋前進
黃巾爲賊久,數乘勝,兵皆精悍
太祖舊兵少,新兵不習練,舉軍皆懼
太祖被甲嬰胄,親巡將士,明勸賞罰,觽乃復奮,承閒討擊,賊稍折退
賊乃移書太祖曰:“昔在濟南,毀壞神壇,其道乃與中黃太乙同,似若知道,今更迷惑
漢行已盡,黃家當立
天之大運,非君才力所能存也
”太祖見檄書,呵罵之,數開示降路;遂設奇伏,晝夜會戰,戰輒禽獲,賊乃退走
袁術與紹有隙,術求援於公孫瓚,瓚使劉備屯高唐,單經屯平原,陶謙屯發乾,以逼紹
太祖與紹會擊,皆破之
四年春,軍鄄城
荊州牧劉表斷術糧道,術引軍入陳留,屯封丘,黑山餘賊及於夫羅等佐之
術使將劉詳屯匡亭
太祖擊詳,術救之,與戰,大破之
術退保封丘,遂圍之,未合,術走襄邑,追到太壽,決渠水灌城
走寧陵,又追之,走九江
夏,太祖還軍定陶
下邳闕宣聚觽數千人,自稱天子;徐州牧陶謙與共舉兵,取泰山華、費,略任城
秋,太祖徵陶謙,下十餘城,謙守城不敢出
是歲,孫策受袁術使渡江,數年閒遂有江東
興平元年春,太祖自徐州還,初,太祖父嵩,去官後還譙,董卓之亂,避難琅邪,爲陶謙所害,故太祖志在復讎東伐
一夏,使荀彧、程昱守鄄城,復徵陶謙,拔五城,遂略地至東海
還過郯,謙將曹豹與劉備屯郯東,要太祖
太祖擊破之,遂攻拔襄賁,所過多所殘戮
二注一世語曰:嵩在泰山華縣
太祖令泰山太守應劭送家詣兗州,劭兵未至,陶謙密遣數千騎掩捕
嵩家以爲劭迎,不設備
謙兵至,殺太祖弟德於門中
嵩懼,穿後垣,先出其妾,妾肥,不時得出;嵩逃於廁,與妾俱被害,闔門皆死
劭懼,棄官赴袁紹
後太祖定冀州,劭時已死
韋曜吳書曰:太祖迎嵩,輜重百餘兩
陶謙遣都尉張闓將騎二百韂送,闓於泰山華、費間殺嵩,取財物,因奔淮南
太祖歸咎於陶謙,故伐之
注二孫盛曰:夫伐罪弔民,古之令軌;罪謙之由,而殘其屬部,過矣
會張邈與陳宮叛迎呂布,郡縣皆應
荀彧、程昱保鄄城,範、東阿二縣固守,太祖乃引軍還
布到,攻鄄城不能下,西屯濮陽
太祖曰:“布一旦得一州,不能據東平,斷亢父、泰山之道乘險要我,而乃屯濮陽,吾知其無能爲也
”遂進軍攻之
布出兵戰,先以騎犯青州兵
青州兵奔,太祖陳亂,馳突火出,墜馬,燒左手掌
司馬樓異扶太祖上馬,遂引去
一未至營止,諸將未與太祖相見,皆怖
太祖乃自力勞軍,令軍中促爲攻具,進復攻之,與布相守百餘日
蝗蟲起,百姓大餓,布糧食亦盡,各引去
注一袁暐獻帝春秋曰:太祖圍濮陽,濮陽大姓田氏爲反閒,太祖得入城
燒其東門,示無反意
及戰,軍敗
布騎得太祖而不知是,問曰:“曹操何在?”太祖曰:“乘黃馬走者是也

布騎乃釋太祖而追黃馬者
門火猶盛,太祖突火而出
秋九月,太祖還鄄城
布到乘氏,爲其縣人李進所破,東屯山陽
於是紹使人說太祖,欲連和
太祖新失兗州,軍食盡,將許之
程昱止太祖,太祖從之
冬十月,太祖至東阿
是歲谷一斛五十餘萬錢,人相食,乃罷吏兵新募者
陶謙死,劉備代之
二年春,襲定陶
濟陰太守吳資保南城,未拔
會呂布至,又擊破之
夏,布將薛蘭、李封屯鉅野,太祖攻之,布救蘭,蘭敗,布走,遂斬蘭等
布覆從東緡與陳宮將萬餘人來戰,時太祖兵少,設伏,縱奇兵擊,大破之
一布夜走,太祖復攻,拔定陶,分兵平諸縣
布東奔劉備,張邈從布,使其弟超將家屬保雍丘
秋八月,圍雍丘
冬十月,天子拜太祖兗州牧
十二月,雍丘潰,超自殺
夷邈三族
邈詣袁術請救,爲其觽所殺,兗州平,遂東略陳地
注一魏書曰:於是兵皆出取麥,在者不能千人,屯營不固
太祖乃令婦人守陴,悉兵拒之
屯西有大堤,其南樹木幽深
布疑有伏,乃相謂曰:“曹操多譎,勿入伏中
”引軍屯南十餘里
明日復來,太祖隱兵堤裏,出半兵堤外
布益進,乃令輕兵挑戰,既合,伏兵乃悉乘堤,步騎並進,大破之,獲其鼓車,追至其營而還
是歲,長安亂,天子東遷,敗於曹陽,渡河幸安邑
建安元年春正月,太祖軍臨武平,袁術所置陳相袁嗣降
太祖將迎天子,諸將或疑,荀彧、程昱勸之,乃遣曹洪將兵西迎,韂將軍董承與袁術將萇奴拒險,洪不得進
汝南、潁川黃巾何儀、劉闢、黃邵、何曼等,觽各數萬,初應袁術,又附孫堅
二月,太祖進軍討破之,斬闢、邵等,儀及其觽皆降
天子拜太祖建德將軍,夏六月,遷鎮東將軍,封費亭侯
秋七月,楊奉、韓暹以天子還洛陽,一奉別屯樑
太祖遂至洛陽,韂京都,暹遁走
天子假太祖節鉞,錄尚書事
二洛陽殘破,董昭等勸太祖都許
九月,車駕出轘轅而東,以太祖爲大將軍,封武平侯
自天子西遷,朝廷日亂,至是宗廟社稷制度始立
三注一獻帝春秋曰:天子初至洛陽,幸城西故中常侍趙忠宅
使張楊繕治宮室,名殿曰揚安殿,八月,帝乃遷居
注二獻帝紀曰:又領司隸校尉
注三張璠漢紀曰:初,天子敗於曹陽,欲浮河東下
侍中太史令王立曰:“自去春太白犯鎮星於牛鬥,過天津,熒惑又逆行守北河,不可犯也
”由是天子遂不北渡河,將自軹關東出
立又謂宗正劉艾曰:“前太白守天關,與熒惑會;金火交會,革命之象也
漢祚終矣,晉、魏必有興者
”立後數言於帝曰:“天命有去就,五行不常盛,代火者土也,承漢者魏也,能安天下者,曹姓也,唯委任曹氏而已
”公聞之,使人語立曰:“知公忠於朝廷,然天道深遠,幸勿多言

天子之東也,奉自樑欲要之,不及
冬十月,公徵奉,奉南奔袁術,遂攻其樑屯,拔之
於是以袁紹爲太尉,紹恥班在公下,不肯受
公乃固辭,以大將軍讓紹
天子拜公司空,行車騎將軍
是歲用棗祗、韓浩等議,始興屯田
一注一魏書曰:自遭荒亂,率乏糧谷
諸軍並起,無終歲之計,飢則寇略,飽則棄餘,瓦解流離,無敵自破者不可勝數
袁紹之在河北,軍人仰食桑椹
袁術在江、淮,取給蒲蠃
民人相食,州里蕭條
公曰:“夫定國之術,在於強兵足食,秦人以急農兼天下,孝武以屯田定西域,此先代之良式也
”是歲乃募民屯田許下,得谷百萬斛
於是州郡例置田官,所在積穀
征伐四方,無運糧之勞,遂兼滅髃賊,克平天下
呂布襲劉備,取下邳
備來奔
程昱說公曰:“觀劉備有雄才而甚得觽心,終不爲人下,不如早圖之
”公曰:“方今收英雄時也,殺一人而失天下之心,不可

張濟自關中走南陽
濟死,從子繡領其觽
二年春正月,公到宛
張繡降,既而悔之,復反
公與戰,軍敗,爲流矢所中,長子昂、弟子安民遇害
一公乃引兵還舞陰,繡將騎來鈔,公擊破之
繡奔穰,與劉表合
公謂諸將曰:“吾降張繡等,失不便取其質,以至於此
吾知所以敗
諸卿觀之,自今已後不復敗矣
“遂還許
二注一魏書曰:公所乘馬名絕影,爲流矢所中,傷頰及足,並中公右臂
世語曰:昂不能騎,進馬於公,公故免,而昂遇害
注二世語曰:舊制,三公領兵入見,皆交戟叉頸而前
初,公將討張繡,入覲天子,時始復此制
公自此不復朝見
袁術欲稱帝於淮南,使人告呂布
布收其使,上其書
術怒,攻布,爲布所破
秋九月,術侵陳,公東征之
術聞公自來,棄軍走,留其將橋蕤、李豊、樑綱、樂就;公到,擊破蕤等,皆斬之
術走渡淮
公還許
公之自舞陰還也,南陽、章陵諸縣復叛爲繡,公遣曹洪擊之,不利,還屯葉,數爲繡、表所侵
冬十一月,公自南征,至宛
一表將鄧濟據湖陽
攻拔之,生擒濟,湖陽降
攻舞陰,下之
注一魏書曰:臨淯水,祠亡將士,歔欷流涕,觽皆感慟
三年春正月,公還許,初置軍師祭酒
三月,公圍張繡於穰
夏五月,劉表遣兵救繡,以絕軍後
一公將引還,繡兵來追,公軍不得進,連營稍前
公與荀彧書曰:“賊來追吾,雖日行數裏,吾策之,到安觽,破繡必矣
”到安觽,繡與表兵合守險,公軍前後受敵
公乃夜鑿險爲地道,悉過輜重,設奇兵
會明,賊謂公爲遁也,悉軍來追
乃縱奇兵步騎夾攻,大破之
秋七月,公還許
荀彧問公:“前以策賊必破,何也?”
公曰:“虜遏吾歸師,而與吾死地戰,吾是以知勝矣

注一獻帝春秋曰:袁紹叛卒詣公雲:“田豐使紹早襲許,若挾天子以令諸侯,四海可指麾而定
”公乃解繡圍
呂布復爲袁術使高順攻劉備,公遣夏侯惇救之,不利
備爲順所敗
九月,公東征布
冬十月,屠彭城,獲其相侯諧
進至下邳,布自將騎逆擊
大破之,獲其驍將成廉
追至城下,布恐,欲降
陳宮等沮其計,求救於術,勸布出戰,戰又敗,乃還固守,攻之不下
時公連戰,士卒罷,欲還,用荀攸、郭嘉計,遂決泗、沂水以灌城
月餘,布將宋憲、魏續等執陳宮,舉城降,生禽布、宮,皆殺之
太山臧霸、孫觀、吳敦、尹禮、昌豨各聚觽
布之破劉備也,霸等悉從布
布敗,獲霸等,公厚納待,遂割青、徐二州附於海以委焉,分琅邪、東海、北海爲城陽、利城、昌慮郡
初,公爲兗州,以東平畢諶爲別駕
張邈之叛也,邈劫諶母弟妻子;公謝遣之,曰:“卿老母在彼,可去
”諶頓首無二心,公嘉之,爲之流涕
既出,遂亡歸
及布破,諶生得,觽爲諶懼,公曰:“夫人孝於其親者,豈不亦忠於君乎!吾所求也
”以爲魯相
一注一魏書曰:袁紹宿與故太尉楊彪、大長秋樑紹、少府孔融有隙,欲使公以他過誅之
公曰:“當今天下土崩瓦解,雄豪並起,輔相君長,人懷怏怏,各有自爲之心,此上下相疑之秋也,雖以無嫌待之,猶懼未信;如有所除,則誰不自危?且夫起布衣,在塵垢之間,爲庸人之所陵陷,可勝怨乎!高祖赦雍齒之讎而髃情以安,如何忘之?”
紹以爲公外託公義,內實離異,深懷怨望
臣鬆之以爲楊彪亦曾爲魏武所困,幾至於死,孔融竟不免於誅滅,豈所謂先行其言而後從之哉!非知之難,其在行之,信矣
四年春二月,公還至昌邑
張楊將楊醜殺楊,眭固又殺醜,以其觽屬袁紹,屯射犬
夏四月,進軍臨河,使史渙、曹仁渡河擊之
固使楊故長史薛洪、河內太守繆尚留守,自將兵北迎紹求救,與渙、仁相遇犬城
交戰,大破之,斬固
公遂濟河,圍射犬
洪、尚率觽降,封爲列侯,還軍敖倉
以魏種爲河內太守,屬以河北事
初,公舉種孝廉
兗州叛,公曰:“唯魏種且不棄孤也
”及聞種走,公怒曰:“種不南走越、北走胡,不置汝也!”既下射犬,生禽種,公曰:“唯其才也!”釋其縛而用之
是時袁紹既並公孫瓚,兼四州之地,觽十餘萬,將進軍攻許,諸將以爲不可敵,公曰:“吾知紹之爲人,志大而智小,色厲而膽薄,忌克而少威,兵多而分畫不明,將驕而政令不一,土地雖廣,糧食雖豐,適足以爲吾奉也
”秋八月,公進軍黎陽,使臧霸等入青州破齊、北海、東安,留于禁屯河上
九月,公還許,分兵守官渡
冬十一月,張繡率觽降,封列侯
十二月,公軍官渡
袁術自敗於陳,稍困,袁譚自青州遣迎之
術欲從下邳北過,公遣劉備、朱靈要之
會術病死
程昱、郭嘉聞公遣備,言於公曰:“劉備不可縱
”公悔,追之不及
備之未東也,陰與董承等謀反,至下邳,遂殺徐州刺史車胄,舉兵屯沛
遣劉岱、王忠擊之,不克
一注一獻帝春秋曰:備謂岱等曰:“使汝百人來,其無如我何;曹公自來,未可知耳!”魏武故事曰:岱字公山,沛國人
以司空長史從征伐有功,封列侯
魏略曰:王忠,扶風人,少爲亭長
三輔亂,忠飢乏噉人,隨輩南向武關
值婁子伯爲荊州遣迎北方客人;忠不欲去,因率等仵逆擊之,奪其兵,聚觽千餘人以歸公
拜忠中郎將,從征討
五官將知忠嘗噉人,因從駕出行,令俳取頉間髑髏繫着忠馬鞍,以爲歡笑
廬江太守劉勳率觽降,封爲列侯
五年春正月,董承等謀泄,皆伏誅
公將自東征備,諸將皆曰:“與公爭天下者,袁紹也
今紹方來而棄之東,紹乘人後,若何?“公曰:”夫劉備,人傑也,今不擊,必爲後患
一袁紹雖有大志,而見事遲,必不動也
“郭嘉亦勸公,遂東擊備,破之,生禽其將夏侯博
備走奔紹,獲其妻子
備將關羽屯下邳,復進攻之,羽降
昌豨叛爲備,又攻破之
公還官渡,紹卒不出
注一孫盛魏氏春秋雲:答諸將曰:“劉備,人傑也,將生憂寡人

臣鬆之以爲史之記言,既多潤色,故前載所述有非實者矣,後之作者又生意改之,於失實也,不亦彌遠乎!凡孫盛制書,多用左氏以易舊文,如此者非一
嗟乎,後之學者將何取信哉?
且魏武方以天下勵志,而用夫差分死之言,尤非其類
二月,紹遣郭圖、淳于瓊、顏良攻東郡太守劉延於白馬,紹引兵至黎陽,將渡河
夏四月,公北救延
荀攸說公曰:“今兵少不敵,分其勢乃可
公到延津,若將渡兵向其後者,紹必西應之,然後輕兵襲白馬,掩其不備,顏良可禽也
”公從之
紹聞兵渡,即分兵西應之
公乃引軍兼行趣白馬,未至十餘里,良大驚,來逆戰
使張遼、關羽前登,擊破,斬良
遂解白馬圍,徙其民,循河而西
紹於是渡河追公軍,至延津南
公勒兵駐營南阪下,使登壘望之,曰:“可五六百騎
”有頃,復白:“騎稍多,步兵不可勝數

公曰:“勿復白

乃令騎解鞍放馬
是時,白馬輜重就道
諸將以爲敵騎多,不如還保營
荀攸曰:“此所以餌敵,如何去之!”紹騎將文丑與劉備將五六千騎前後至
諸將復白:“可上馬
”公曰:“未也
”有頃,騎至稍多,或分趣輜重
公曰:“可矣
”乃皆上馬
時騎不滿六百,遂縱兵擊,大破之,斬醜
良、醜皆紹名將也,再戰,悉禽,紹軍大震
公還軍官渡
紹進保陽武
關羽亡歸劉備
八月,紹連營稍前,依沙爲屯,東西數十里
公亦分營與相當,合戰不利
一時公兵不滿萬,傷者十二三
二紹復進臨官渡,起土山地道
公亦於內作之,以相應
紹射營中,矢如雨下,行者皆蒙楯,觽大懼
時公糧少,與荀彧書,議欲還許
彧以爲“紹悉觽聚官渡,欲與公決勝敗
公以至弱當至強,若不能制,必爲所乘,是天下之大機也
且紹,布衣之雄耳,能聚人而不能用
夫以公之神武明哲而輔以大順,何向而不濟!”公從之
注一羽鑿齒漢晉春秋曰:許攸說紹曰:“公無與操相攻也
急分諸軍持之,而徑從他道迎天子,則事立濟矣
”紹不從,曰:“吾要當先圍取之
”攸怒
注二臣鬆之以爲魏武初起兵,已有觽五千,自後百戰百勝,敗者十二三而已矣
但一破黃巾,受降卒三十餘萬,餘所吞併,不可悉紀;雖征戰損傷,未應如此之少也
夫結營相守,異於摧鋒決戰
本紀雲:“紹觽十餘萬,屯營東西數十里
”魏太祖雖機變無方,略不世出,安有以數千之兵,而得逾時相抗者哉?以理而言,竊謂不然
紹爲屯數十里,公能分營與相當,此兵不得甚少,一也
紹若有十倍之觽,理應當悉力圍守,使出入斷絕,而公使徐晃等擊其運車,公又自出擊淳于瓊等,揚旌往還,曾無抵閡,明紹力不能制,是不得甚少,二也
諸書皆雲公坑紹觽八萬,或雲七萬
夫八萬人奔散,非八千人所能縛,而紹之大觽皆拱手就戮,何緣力能制之?是不得甚少,三也
將記述者欲以少見奇,非其實錄也
按鍾繇傳雲:“公與紹相持,繇爲司隸,送馬二千餘匹以給軍
”本紀及世語並雲公時有騎六百餘匹,繇馬爲安在哉?
孫策聞公與紹相持,乃謀襲許,未發,爲刺客所殺
汝南降賊劉闢等叛應紹,略許下
紹使劉備助闢,公使曹仁擊破之
備走,遂破闢屯
袁紹運谷車數千乘至,公用荀攸計,遣徐晃、史渙邀擊,大破之,盡燒其車
公與紹相拒連月,雖比戰斬將,然觽少糧盡,士卒疲乏
公謂運者曰:“卻十五日爲汝破紹,不復勞汝矣

冬十月,紹遣車運谷,使淳于瓊等五人將兵萬餘人送之,宿紹營北四十里
紹謀臣許攸貪財,紹不能足,來奔,因說公擊瓊等
左右疑之,荀攸、賈詡勸公
公乃留曹洪守,自將步騎五千人夜往,會明至
瓊等望見公兵少,出陳門外
公急擊之,瓊退保營,遂攻之
紹遣騎救瓊
左右或言“賊騎稍近,請分兵拒之”
公怒曰:“賊在背後,乃白!”士卒皆殊死戰,大破瓊等,皆斬之
一紹初聞公之擊瓊,謂長子譚曰:“就彼攻瓊等,吾攻拔其營,彼固無所歸矣!”乃使張合、高覽攻曹洪
合等聞瓊破,遂來降
紹觽大潰,紹及譚棄軍走,渡河
追之不及,盡收其輜重圖書珍寶,虜其觽
二公收紹書中,得許下及軍中人書,皆焚之
三冀州諸郡多舉城邑降者
注一曹瞞傳曰:公聞攸來,跣出迎之,撫掌笑曰:“(子卿遠)子遠,卿來,吾事濟矣!”既入坐,謂公曰:“袁氏軍盛,何以待之?今有幾糧乎?”公曰:“尚可支一歲
”攸曰:“無是,更言之!”又曰:“可支半歲
”攸曰:“足下不欲破袁氏邪,何言之不實也!”
公曰:“向言戲之耳
其實可一月,爲之柰何?”攸曰:“公孤軍獨守,外無救援而糧谷已盡,此危急之日也
今袁氏輜重有萬餘乘,在故市、烏巢,屯軍無嚴備;今以輕兵襲之,不意而至,燔其積聚,不過三日,袁氏自敗也
”公大喜,乃選精銳步騎,皆用袁軍旗幟,銜枚縛馬口,夜從間道出,人抱束薪,所歷道有問者,語之曰:“袁公恐曹操鈔略後軍,遣兵以益備
”聞者信以爲然,皆自若
既至,圍屯,大放火,營中驚亂
大破之,盡燔其糧谷寶貨,斬督將眭元進、騎督韓莒子、呂威璜、趙叡等首,割得將軍淳于仲簡鼻,未死,殺士卒千餘人,皆取鼻,牛馬割脣舌,以示紹軍
將士皆怛懼
時有夜得仲簡,將以詣麾下,公謂曰:“何爲如是?”仲簡曰:“勝負自天,何用爲問乎!”公意欲不殺
許攸曰:“明旦鑑於鏡,此益不忘人
”乃殺之
注二獻帝起居注曰:公上言“大將軍鄴侯袁紹前與冀州牧韓馥立故大司馬劉虞,刻作金璽,遣故任長畢瑜詣虞,爲說命錄之數
又紹與臣書雲:”可都鄄城,當有所立
‘擅鑄金銀印,孝廉計吏,皆往詣紹
從弟濟陰太守與紹書雲:“今海內喪敗,天意實在我家,神應有徵,當在尊兄
南兄臣下欲使即位,南兄言,以年則北兄長,以位則北兄重
便欲送璽,會曹操斷道
’紹宗族累世受國重恩,而凶逆無道,乃至於此
輒勒兵馬,與戰官渡,乘聖朝之威,得斬紹大將淳于瓊等八人首,遂大破潰
紹與子譚輕身迸走
凡斬首七萬餘級,輜重財物巨億

注三魏氏春秋曰:公雲:“當紹之強,孤猶不能自保,而況觽人乎!”
初,桓帝時有黃星見於楚、宋之分,遼東殷馗馗,古逵字,見三蒼
善天文,言後五十歲當有真人起於樑、沛之間,其鋒不可當
至是凡五十年,而公破紹,天下莫敵矣
六年夏四月,揚兵河上,擊紹倉亭軍,破之
紹歸,復收散卒,攻定諸叛郡縣
九月,公還許
紹之未破也,使劉備略汝南,汝南賊共都等應之
遣蔡揚擊都,不利,爲都所破
公南征備
備聞公自行,走奔劉表,都等皆散
七年春正月,公軍譙,令曰:“吾起義兵,爲天下除暴亂
舊土人民,死喪略盡,國中終日行,不見所識,使吾悽愴傷懷
其舉義兵已來,將士絕無後者,求其親戚以後之,授土田,官給耕牛,置學師以教之
爲存者立廟,使祀其先人,魂而有靈,吾百年之後何恨哉!”遂至浚儀,治睢陽渠,遣使以太牢祀橋玄
一進軍官渡
注一褒賞令載公祀文曰:“故太尉橋公,誕敷明德,泛愛博容
國念明訓,士思令謨
靈幽體翳,邈哉曦矣!吾以幼年,逮升堂室,特以頑鄙之姿,爲大君子所納
增榮益觀,皆由獎助,猶仲尼稱不如顏淵,李生之厚嘆賈復
士死知己,懷此無忘
又承從容約誓之言:”殂逝之後,路有經由,不以斗酒隻雞過相沃酹,車過三步,腹痛勿怪!‘雖臨時戲笑之言,非至親之篤好,胡肯爲此辭乎?匪謂靈忿,能詒己疾,懷舊惟顧,念之悽愴
奉命東征,屯次鄉里,北望貴土,乃心陵墓
裁致薄奠,公其尚饗!“
紹自軍破後,發病歐血,夏五月死
小子尚代,譚自號車騎將軍,屯黎陽
秋九月,公徵之,連戰
譚、尚數敗退,固守
八年春三月,攻其郭,乃出戰,擊,大破之,譚、尚夜遁
夏四月,進軍鄴
五月還許,留賈信屯黎陽
己酉,令曰:“司馬法‘將軍死綏’,一故趙括之母,乞不坐括
是古之將者,軍破於外,而家受罪於內也
自命將徵行,但賞功而不罰罪,非國典也
其令諸將出徵,敗軍者抵罪,失利者免官爵
”二注一魏書曰:綏,卻也
有前一尺,無卻一寸
注二魏書載庚申令曰:“議者或以軍吏雖有功能,德行不足堪任郡國之選,所謂‘可與適道,未可與權’
管仲曰:”使賢者食於能則上尊,士食於功則卒輕於死,二者設於國則天下治
‘未聞無能之人,不之士,並受祿賞,而可以立功興國者也
故明君不官無功之臣,不賞不戰之士;治平尚德行,有事賞功能
論者之言,一似管窺虎歟!“
秋七月,令曰:“喪亂已來,十有五年,後生者不見仁義禮讓之風,吾甚傷之
其令郡國各修文學,縣滿五百戶置校官,選其鄉之俊造而教學之,庶幾先王之道不廢,而有以益於天下

八月,公徵劉表,軍西平
公之去鄴而南也,譚、尚爭冀州,譚爲尚所敗,走保平原
尚攻之急,譚遣辛毗乞降請救
諸將皆疑,荀攸勸公許之,一公乃引軍還
冬十月,到黎陽,爲子整與譚結婚
二尚聞公北,乃釋平原還鄴
東平呂曠、呂翔叛尚,屯陽平,率其觽降,封爲列侯
三注一魏書曰:公雲:“我攻呂布,表不爲寇,官渡之役,不救袁紹,此自守之賊也,宜爲後圖
譚、尚狡猾,當乘其亂
縱譚挾詐,不終束手,使我破尚,偏收其地,利自多矣

乃許之
注二臣鬆之案:紹死至此,過週五月耳
譚雖出後其伯,不爲紹服三年,而於再儙之內以行吉禮,悖矣
魏武或以權宜與之約言;今雲結婚,未必便以此年成禮
注三魏書曰:譚之圍解,陰以將軍印綬假曠
曠受印送之,公曰:“我固知譚之有小計也
欲使我攻尚,得以其閒略民聚觽,尚之破,可得自強以乘我弊也
尚破我盛,何弊之乘乎?“
九年春正月,濟河,遏淇水入白溝以通糧道
二月,尚復攻譚,留蘇由、審配守鄴
公進軍到洹水,由降
既至,攻鄴,爲土山、地道
武安長尹楷屯毛城,通上黨糧道
夏四月,留曹洪攻鄴,公自將擊楷,破之而還
尚將沮鵠守邯鄲,一又擊拔之
易陽令韓範、涉長樑岐舉縣降,賜爵關內侯
五月,毀土山、地道,作圍爎,決漳水灌城;城中餓死者過半
秋七月,尚還救鄴,諸將皆以爲“此歸師,人自爲戰,不如避之”
公曰:“尚從大道來,當避之;若循西山來者,此成禽耳
”尚果循西山來,臨滏水爲營
二夜遣兵犯圍,公逆擊破走之,遂圍其營
未合,尚懼,遣故豫州刺史陰夔及陳琳乞降,公不許,爲圍益急
尚夜遁,保祁山,追擊之
其將馬延、張顗等臨陳降,觽大潰,尚走中山
盡獲其輜重,得尚印綬節鉞,使尚降人示其家,城中崩沮
八月,審配兄子榮夜開所守城東門內兵
配逆戰,敗,生禽配,斬之,鄴定
公臨祀紹墓,哭之流涕;慰勞紹妻,還其家人寶物,賜雜繒絮,廩食之
三注一沮音菹,河朔閒今猶有此姓
鵠,沮授子也
注二曹瞞傳曰:遣候者數部前後參之,皆曰“定從西道,已在邯鄲”
公大喜,會諸將曰:“孤已得冀州,諸君知之乎?”皆曰:“不知
”公曰:“諸君方見不久也

注三孫盛雲:昔者先王之爲誅賞也,將以懲惡勸善,永彰鑑戒
紹因世艱危,遂懷逆謀,上議神器,下幹國紀
薦社污宅,古之制也,而乃盡哀於逆臣之頉,加恩於饕餮之室,爲政之道,於斯躓矣
夫匿怨友人,前哲所恥,稅驂舊館,義無虛涕,苟道乖好絕,何哭之有!昔漢高失之於項氏,魏武遵謬於此舉,豈非百慮之一失也
初,紹與公共起兵,紹問公曰:“若事不輯,則方面何所可據?”公曰:“足下意以爲何如?”
紹曰:“吾南據河,北阻燕、代,兼戎狄之觽,南向以爭天下,庶可以濟乎?”公曰:“吾任天下之智力,以道御之,無所不可
”一注一傅子曰:太祖又云:“湯、武之王,豈同土哉?若以險固爲資,則不能應機而變化也

九月,令曰:“河北罹袁氏之難,其令無出今年租賦!”重豪強兼併之法,百姓喜悅
一天子以公領冀州牧,公讓還兗州
注一魏書載公令曰:“有國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
袁氏之治也,使豪強擅恣,親戚兼併;下民貧弱,代出租賦,衒鬻家財,不足應命;審配宗族,至乃藏匿罪人,爲逋逃主
慾望百姓親附,甲兵強盛,豈可得邪!其收田租畝四升,戶出絹二匹、綿二斤而已,他不得擅興發
郡國守相明檢察之,無令強民有所隱藏,而弱民兼賦也

公之圍鄴也,譚略取甘陵、安平、勃海、河間
尚敗,還中山
譚攻之,尚奔故安,遂並其觽
公遺譚書,責以負約,與之絕婚,女還,然後進軍
譚懼,拔平原,走保南皮
十二月,公入平原,略定諸縣
十年春正月,攻譚,破之,斬譚,誅其妻子,冀州平
一下令曰:“其與袁氏同惡者,與之更始
”令民不得復私讎,禁厚葬,皆一之於法
是月,袁熙大將焦觸、張南等叛攻熙、尚,熙、尚奔三郡烏丸
觸等舉其縣降,封爲列侯
初討譚時,民亡椎冰,二令不得降
頃之,亡民有詣門首者,公謂曰:“聽汝則違令,殺汝則誅首,歸深自藏,無爲吏所獲

民垂泣而去;後竟捕得
注一魏書曰:公攻譚,旦及日中不決;公乃自執桴鼓,士卒鹹奮,應時破陷
注二臣鬆之以爲討譚時,川渠水凍,使民椎冰以通船,民憚役而亡
夏四月,黑山賊張燕率其觽十餘萬降,封爲列侯
故安趙犢、霍奴等殺幽州刺史、涿郡太守
三郡烏丸攻鮮于輔於獷平
一秋八月,公徵之,斬犢等,乃渡潞河救獷平,烏丸奔走出塞
注一續漢書郡國志曰:獷平,縣名,屬漁陽郡
九月,令曰:“阿黨比周,先聖所疾也
聞冀州俗,父子異部,更相譭譽
昔直不疑無兄,世人謂之盜嫂;第五伯魚三娶孤女,謂之撾婦翁;王鳳擅權,谷永比之申伯,王商忠議,張匡謂之左道:此皆以白爲黑,欺天罔君者也
吾欲整齊風俗,四者不除,吾以爲羞
”冬十月,公還鄴
初,袁紹以甥高幹領幷州牧,公之拔鄴,幹降,遂以爲刺史
幹聞公討烏丸,乃以州叛,執上黨太守,舉兵守壺關口
遣樂進、李典擊之,幹還守壺關城
十一年春正月,公徵幹
幹聞之,乃留其別將守城,走入匈奴,求救於單于,單于不受
公圍壺關三月,拔之
幹遂走荊州,上洛都尉王琰捕斬之
秋八月,公東征海賊管承,至淳于,遣樂進、李典擊破之,承走入海島
割東海之襄賁、郯、戚以益琅邪,省昌慮郡
一注一魏書載十月乙亥令曰:“夫治世御觽,建立輔弼,誡在面從,詩稱‘聽用我謀,庶無大悔’,斯實君臣懇懇之求也
吾充重任,每懼失中,頻年已來,不聞嘉謀,豈吾開延不勤之咎邪?自今以後,諸掾屬治中、別駕,常以月旦各言其失,吾將覽焉

三郡烏丸承天下亂,破幽州,略有漢民合十餘萬戶
袁紹皆立其酋豪爲單于,以家人子爲己女,妻焉
遼西單于蹋頓尤強,爲紹所厚,故尚兄弟歸之,數入塞爲害
公將徵之,鑿渠,自呼扨入泒水,泒音孤
名平虜渠;又從泃河口泃音句
鑿入潞河,名泉州渠,以通海
十二月春二月,公自淳于還鄴
丁酋,令曰:“吾起義兵誅暴亂,於今十九年,所徵必克,豈吾功哉?乃賢士大夫之力也
天下雖未悉定,吾當要與賢士大夫共定之;而專饗其勞,吾何以安焉!其促定功行封
”於是大封功臣二十餘人,皆爲列侯,其餘各以次受封,及復死事之孤,輕重各有差
一注一魏書載公令曰:“昔趙奢、竇嬰之爲將也,受賜千金,一朝散之,故能濟成大功,永世流聲
吾讀其文,未嘗不慕其爲人也
與諸將士大夫共從戎事,幸賴賢人不愛其謀,髃士不遺其力,是夷險平亂,而吾得竊大賞,戶邑三萬
追思竇嬰散金之義,今分所受租與諸將掾屬及故戍於陳、蔡者,庶以疇答觽勞,不擅大惠也
宜差死事之孤,以租谷及之
若年殷用足,租奉畢入,將大與觽人悉共饗之

將北征三郡烏丸,諸將皆曰:“袁尚,亡虜耳,夷狄貪而無親,豈能爲尚用?今深入徵之,劉備必說劉表以襲許
萬一爲變,事不可悔
”惟郭嘉策表必不能任備,勸公行
夏五用,至無終
秋七月,大水,傍海道不通,田疇請爲鄉導,公從之
引軍出盧龍塞,塞外道絕不通,乃塹山堙谷五百餘里,經白檀,歷平岡,涉鮮卑庭,東指柳城
未至二百里,虜乃知之
尚、熙與蹋頓、遼西單于樓班、右北平單于能臣抵之等將數萬騎逆軍
八月,登白狼山,卒與虜遇,觽甚盛
公車重在後,被甲者少,左右皆懼
公登高,望虜陳不整,乃縱兵擊之,使張遼爲先鋒,虜觽大崩,斬蹋頓及名王已下,胡、漢降者二十餘萬口
遼東單于速僕丸及遼西、北平諸豪,棄其種人,與尚、熙奔遼東,觽尚有數千騎
初,遼東太守公孫康恃遠不服
及公破烏丸,或說公遂徵之,尚兄弟可禽也
公曰:“吾方使康斬送尚、熙首,不煩兵矣
”九月,公引兵自柳城還,一康即斬尚、熙及速僕丸等,傳其首
諸將或問:“公還而康斬送尚、熙,何也?”公曰:“彼素畏尚等,吾急之則併力,緩之則自相圖,其勢然也
”十一月至易水,代郡烏丸行單于普富盧、上郡烏丸行單于那樓將其名王來賀
注一曹瞞傳曰:時寒且旱,二百里無覆水,軍又乏食,殺馬數千匹以爲糧,鑿地入三十餘丈乃得水
既還,科問前諫者,觽莫知其故,人人皆懼
公皆厚賞之,曰:“孤前行,乘危以徼倖,雖得之,天所佐也,故不可以爲常
諸君之諫,萬安之計,是以相賞,後勿難言之

十三年春正月,公還鄴,作玄武池以肄舟師
一漢罷三公官,置丞相、御史大夫
夏六月,以公爲丞相
二注一肄,以四反
三蒼曰:“肄,習也

注二獻帝起居注曰:使太常徐璆即授印綬
御史大夫不領中丞,置長史一人
先賢行狀曰:璆字(孟平)孟玉,廣陵人
少履清爽,立朝正色
歷任城、汝南、東海三郡,所在化行
被徵當還,爲袁術所劫
術僭號,欲授以上公之位,璆終不爲屈
術死後,璆得術璽,致之漢朝,拜韂尉太常;公爲丞相,以位讓璆焉
秋七月,公南征劉表
八月,表卒,其子琮代,屯襄陽,劉備屯樊
九月,公到新野,琮遂降,備走夏口
公進軍江陵,下令荊州吏民,與之更始
乃論荊州服從之功,侯者十五人,以劉表大將文聘爲江夏太守,使統本兵,引用荊州名士韓嵩、鄧義等
一益州牧劉璋始受徵役,遣兵給軍
十二月,孫權爲備攻合肥
公自江陵徵備,至巴丘,遣張救合肥
權聞至,乃走
公至赤壁,與備戰,不利
於是大疫,吏士多死者,乃引軍還
備遂有荊州、江南諸郡
二注一韂恆四體書勢序曰:上谷王次仲善隸書,始爲楷法
至靈帝好書,世多能者
而師宜官爲最,甚矜其能,每書,輒削焚其札
樑鵠乃益爲版而飲之酒,候其醉而竊其札,鵠卒以攻書至選部尚書
於是公欲爲洛陽令,鵠以爲北部尉
鵠後依劉表
及荊州平,公募求鵠,鵠懼,自縛詣門,署軍假司馬,使在祕書,以(勤)勒書自效
公嘗懸着帳中,及以釘壁玩之,謂勝宜官
鵠字孟黃,安定人
魏宮殿題署,皆鵠書也
皇甫謐逸士傳曰:汝南王鉨,字子文,少爲範滂、許章所識,與南陽岑晊善
公之爲布衣,特愛鉨;鉨亦稱公有治世之具
及袁紹與弟術喪母,歸葬汝南,鉨與公會之,會者三萬人
公於外密語鉨曰:“天下將亂,爲亂魁者必此二人也
欲濟天下,爲百姓請命,不先誅此二子,亂今作矣
”鉨曰:“如卿之言,濟天下者,舍卿復誰?”相對而笑
鉨爲人外靜而內明,不應州郡三府之命
公車徵,不到,避地居武陵,歸鉨者一百餘家
帝之都許,復徵爲尚書,又不就
劉表見紹強,陰與紹通,鉨謂表曰:“曹公,天下之雄也,必能興霸道,繼桓、文之功者也
今乃釋近而就遠,如有一朝之急,遙望漠北之救,不亦難乎!”表不從
鉨年六十四,以壽終於武陵,公聞而哀傷
及平荊州,自臨江迎喪,改葬於江陵,表爲先賢也
注二山陽公載記曰:公船艦爲備所燒,引軍從華容道步歸,遇泥濘,道不通,天又大風,悉使羸兵負草填之,騎乃得過
羸兵爲人馬所蹈藉,陷泥中,死者甚觽
軍既得出,公大喜,諸將問之,公曰:“劉備,吾儔也
但得計少晚;向使早放火,吾徒無類矣
”備尋亦放火而無所及
孫盛異同評曰:按吳志,劉備先破公軍,然後權攻合肥,而此記雲權先攻合肥,後有赤壁之事
二者不同,吳志爲是
十四年春三月,軍至譙,作輕舟,治水軍
秋七月,自渦入淮,出肥水,軍合肥
辛未,令曰:“自頃已來,軍數徵行,或遇疫氣,吏士死亡不歸,家室怨曠,百姓流離,而仁者豈樂之哉?不得已也
其令死者家無基業不能自存者,縣官勿絕廩,長吏存恤撫循,以稱吾意

置揚州郡縣長吏,開芍陂屯田
十二月,軍還譙
十五年春,下令曰:“自古受命及中興之君,曷嘗不得賢人君子與之共治天下者乎!
及其得賢也,曾不出閭巷,豈幸相遇哉?上之人不求之耳
今天下尚未定,此特求賢之急時也
‘孟公綽爲趙、魏老則優,不可以爲滕、薛大夫’
若必廉士而後可用,則齊桓其何以霸世!今天下得無有被褐懷玉而釣於渭濱者乎?又得無盜嫂受金而未遇無知者乎?二三子其佐我明揚仄陋,唯纔是舉,吾得而用之
“冬,作銅雀臺
一注一魏武故事載公十二月己亥令曰:”孤始舉孝廉,年少,自以本非巖穴知名之士,恐爲海內人之所見凡愚,欲爲一郡守,好作政教,以建立名譽,使世士明知之;故在濟南,始除殘去穢,平心選舉,違迕諸常侍
以爲強豪所忿,恐致家禍,故以病還
去官之後,年紀尚少,顧視同歲中,年有五十,未名爲老,內自圖之,從此卻去二十年,待天下清,乃與同歲中始舉者等耳
故以四時歸鄉里,於譙東五十里築精舍,欲秋夏讀書,冬春射獵,求底下之地,欲以泥水自蔽,絕賓客往來之望,然不能得如意
後徵爲都尉,遷典軍校尉,意遂更欲爲國家討賊立功,慾望封侯作徵西將軍,然後題墓道言‘漢故徵西將軍曹侯之墓’,此其志也
而遭值董卓之難,興舉義兵
是時合兵能多得耳,然常自損,不欲多之;所以然者,多兵意盛,與強敵爭,倘更爲禍始
故汴水之戰數千,後還到揚州更募,亦復不過三千人,此其本志有限也
後領兗州,破降黃巾三十萬觽
又袁術僭號於九江,下皆稱臣,名門曰建號門,衣被皆爲天子之制,兩婦預爭爲皇后
志計已定,人有勸術使遂即帝位,露布天下,答言‘曹公尚在,未可也’
後孤討禽其四將,獲其人觽,遂使術窮亡解沮,發病而死
及至袁紹據河北,兵勢強盛,孤自度勢,實不敵之,但計投死爲國,以義滅身,足垂於後
幸而破紹,梟其二子
又劉表自以爲宗室,包藏奸心,乍前乍卻,以觀世事,據有當州,孤復定之,遂平天下
身爲宰相,人臣之貴已極,意望已過矣
今孤言此,若爲自大,欲人言盡,故無諱耳
設使國家無有孤,不知當幾人稱帝,幾人稱王
或者人見孤強盛,又性不信天命之事,恐私心相評,言有不遜之志,妄相忖度,每用耿耿
齊桓、晉文所以垂稱至今日者,以其兵勢廣大,猶能奉事周室也
論語云‘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德可謂至德矣’,夫能以大事小也
昔樂毅走趙,趙王欲與之圖燕,樂毅伏而垂泣,對曰:“臣事昭王,猶事天王;臣若獲戾,放在他國,沒世然後已,不忍謀趙之徒隸,況燕後嗣乎!‘胡亥之殺蒙恬也,恬曰:”自吾先人及至子孫,積信於秦三世矣;今臣將兵三十餘萬,其勢足以背叛,然自知必死而守義者,不敢辱先人之教以忘先王也
’孤每讀此二人書,未嘗不愴然流涕也
孤祖父以至孤身,皆當親重之任,可謂見信者矣,以及(子植)子桓兄弟,過於三世矣
孤非徒對諸君說此也,常以語妻妾,皆令深知此意
孤謂之言:“顧我萬年之後,汝曹皆當出嫁,欲令傳道我心,使他人皆知之
‘孤此言皆肝鬲之要也
所以勤勤懇懇心腹者,見周公有金縢之書以自明,恐人不信之故
然欲孤便爾委捐所典兵觽以還執事,歸就武平侯國,實不可也
何者?誠恐己離兵爲人所禍也
既爲子孫計,又己敗則國家傾危,是以不得慕虛名而處實禍,此所不得爲也
前朝恩封三子爲侯,固辭不受,今更欲受之,非欲復以爲榮,欲以爲外援,爲萬安計
孤聞介推之避晉封
申胥之逃楚賞,未嘗不捨書而嘆,有以自省也
奉國威靈,仗鉞征伐,推弱以克強,處小而禽大,意之所圖,動無違事,心之所慮,何向不濟,遂蕩平天下,不辱主命,可謂天助漢室,非人力也
然封兼四縣,食戶三萬,何德堪之!江湖未靜,不可讓位;至於邑土,可得而辭
今上還陽夏、柘、苦三縣戶二萬,但食武平萬戶,且以分損謗議,少減孤之責也

十六年春正月,一天子命公世子丕爲五官中郎將,置官屬,爲丞相副
太原商曜等以大陵叛,遣夏侯淵、徐晃圍破之
張魯據漢中,三月,遣鍾繇討之
公使淵等出河東與繇會
注一魏書曰:庚辰,天子報:減戶五千,分所讓三縣萬五千封三子,植爲平原侯,據爲范陽侯,豹爲饒陽侯,食邑各五千戶
是時關中諸將疑繇欲自襲,馬超遂與韓遂、楊秋、李堪、成宜等叛
遣曹仁討之
超等屯潼關,公敕諸將:“關西兵精悍,堅壁勿與戰
”秋七月,公西征,一與超等夾關而軍
公急持之,而潛遣徐晃、朱靈等夜渡蒲阪津,據河西爲營
公自潼關北渡,未濟,超赴船急戰
校尉丁斐因放牛馬以餌賊,賊亂取牛馬,公乃得渡,二循河爲甬道而南
賊退,拒渭口,公乃多設疑兵,潛以舟載兵入渭,爲浮橋,夜,分兵結營於渭南
賊夜攻營,伏兵擊破之
超等屯渭南,遣信求割河以西請和,公不許
九月,進軍渡渭
三超等數挑戰,又不許;固請割地,求送任子,公用賈詡計,僞許之
韓遂請與公相見,公與遂父同歲孝廉,又與遂同時儕輩,於是交馬語移時,不及軍事,但說京都舊故,拊手歡笑
既罷,超等問遂:“公何言?”
遂曰:“無所言也
”超等疑之
四他日,公又與遂書,多所點竄,如遂改定者;超等愈疑遂
公乃與剋日會戰,先以輕兵挑之,戰良久,乃縱虎騎夾擊,大破之,斬成宜、李堪等
遂、超等走涼州,楊秋奔安定,關中平
諸將或問公曰:“初,賊守潼關,渭北道缺,不從河東擊馮翊而反守潼關,引日而後北渡,何也?”公曰:“賊守潼關,若吾入河東,賊必引守諸津,則西河未可渡,吾故盛兵向潼關;賊悉觽南守,西河之備虛,故二將得擅取西河;然後引軍北渡,賊不能與吾爭西河者,以有二將之軍也
連車樹柵,爲甬道而南,五既爲不可勝,且以示弱
渡渭爲堅壘,虜至不出,所以驕之也;故賊不爲營壘而求割地
吾順言許之,所以從其意,使自安而不爲備,因畜士卒之力,一旦擊之,所謂疾雷不及掩耳,兵之變化,固非一道也
”始,賊每一部到,公輒有喜色
賊破之後,諸將問其故
公答曰:“關中長遠,若賊各依險阻,徵之,不一二年不可定也
今皆來集,其觽雖多,莫相歸服,軍無適主,一舉可滅,爲功差易,吾是以喜

注一魏書曰:議者多言“關西兵強,習長矛,非精選前鋒,則不可以當也”
公謂諸將曰:“戰在我,非在賊也
賊雖習長矛,將使不得以刺,諸君但觀之耳

注二曹瞞傳曰:公將過河,前隊適渡,超等奄至,公猶坐胡黙不起
張合等見事急,共引公入船
河水急,比渡,流四五里,超等騎追射之,矢下如雨
諸將見軍敗,不知公所在,皆惶懼,至見,乃悲喜,或流涕
公大笑曰:“今日幾爲小賊所困乎!”
注三曹瞞傳曰:時公軍每渡渭,輒爲超騎所衝突,營不得立,地又多沙,不可築壘
婁子伯說公曰:“今天寒,可起沙爲城,以水灌之,可一夜而成
”公從之,乃多作縑囊以運水,夜渡兵作城,比明,城立,由是公軍盡得渡渭
或疑於時九月,水未應凍
臣鬆之按魏書:公軍八月至潼關,閏月北渡河,則其年閏八月也,至此容可大寒邪!
注四魏書曰:公後日復與遂等會語,諸將曰:“公與虜交語,不宜輕脫,可爲木行馬以爲防遏
”公然之
賊將見公,悉於馬上拜,秦、胡觀者,前後重沓,公笑謂賊曰:“汝欲觀曹公邪?亦猶人也,非有四目兩口,但多智耳!”胡前後大觀
又列鐵騎五千爲十重陳,精光耀日,賊益震懼
注五臣鬆之案:漢高祖二年,與楚戰滎陽京、索之間,築甬道屬河以取敖倉粟
應劭曰:“恐敵鈔輜重,故築垣牆如街巷也
”今魏武不築垣牆,但連車樹柵以扞兩面
冬十月,軍自長安北征楊秋,圍安定
秋降,復其爵位,使留撫其民人
一十二月,自安定還,留夏侯淵屯長安
注一魏略曰:楊秋,黃初中遷討寇將軍,位特進,封臨涇侯,以壽終
十七年春正月,公還鄴
天子命公贊拜不名,入朝不趨,劍履上殿,如蕭何故事
馬超餘觽樑興等屯藍田,使夏侯淵擊平之
割河內之蕩陰、朝歌、林慮,東郡之衛國、頓丘、東武陽、發乾,鉅鹿之廮陶、曲周、南和,廣平之任城,趙之襄國、邯鄲、易陽以益魏郡
冬十月,公徵孫權
十八年春正月,進軍濡須口,攻破權江西營,獲權都督公孫陽,乃引軍還
詔書並十四州,復爲九州
夏四月,至鄴
五月丙申,天子使御史大夫郗慮持節策命公爲魏公一曰:朕以不德,少遭愍兇,越在西土,遷於唐、韂當此之時,若綴旒然,二宗廟乏祀,社稷無位;髃兇覬覦,分裂諸夏,率土之民,朕無獲焉,即我高祖之命將墜於地
朕用夙興假寐,震悼於厥心,曰“惟祖惟父,股肱先正,三其孰能恤朕躬”?乃誘天衷,誕育丞相,保乂我皇家,弘濟於艱難,朕實賴之
今將授君典禮,其敬聽朕命
昔者董卓初興國難,髃後釋位以謀王室,四君則攝進,首啓戎行,此君之忠於本朝也
後及黃巾反易天常,侵我三州,延及平民,君又翦之以寧東夏,此又君之功也
韓暹、楊奉專用威命,君則致討,克黜其難,遂遷許都,造我京畿,設官兆祀,不失舊物,天地鬼神於是獲乂,此又君之功也
袁術僭逆,肆於淮南,懾憚君靈,用丕顯謀,蘄陽之役,橋蕤授首,棱威南邁,術以隕潰,此又君之功也
回戈東征,呂布就戮,乘轅將返,張楊殂斃,眭固伏罪,張繡稽服,此又君之功也
袁紹逆亂天常,謀危社稷,憑恃其觽,稱兵內侮,當此之時,王師寡弱,天下寒心,莫有固志,君執大節,精貫白日,奮其武怒,運其神策,致屆官渡,大殲醜類,五俾我國家拯於危墜,此又君之功也
濟師洪河,拓定四州,袁譚、高幹,鹹梟其首,海盜奔迸,黑山順軌,此又君之功也
烏丸三種,崇亂二世,袁尚因之,逼據塞北,束馬縣車,一徵而滅,此又君之功也
劉表背誕,不供貢職,王師首路,威風先逝,百城八郡,交臂屈膝,此又君之功也
馬超、成宜,同惡相濟,濱據河、潼,求逞所欲,殄之渭南,獻馘萬計,遂定邊境,撫和戎狄,此又君之功也
鮮卑、丁零,重譯而至,(單于)箅於、白屋,請吏率職,此又君之功也
君有定天下之功,重之以明德,班海內,宣美風俗,旁施勤教,恤慎刑獄,吏無苛政,民無懷慝;敦崇帝族,表
文皇帝諱丕,字子桓,武帝太子也
中平四年冬,生於譙
一建安十六年,爲五官中郎將、副丞相
二十二年,立爲魏太子
二太祖崩,嗣位爲丞相、魏王
三尊王后曰王太后
改建安二十五年爲延康元年
注一魏書曰:帝生時,有云氣青色而圜如車蓋當其上,終日,望氣者以爲至貴之證,非人臣之氣
年八歲,能屬文
有逸才,遂博貫古今經傳諸子百家之書
善騎射,好擊劍
舉茂才,不行
獻帝起居注曰:建安十(五)三年,爲司徒趙溫所闢
太祖表“溫闢臣子弟,選舉故不以實”
使侍中守光祿勳郗慮持節奉策免溫官
注二魏略曰:太祖不時立太子,太子自疑
是時有高元呂者,善相人,乃呼問之,對曰:“其貴乃不可言
”問:“壽幾何?”元呂曰:“其壽,至四十當有小苦,過是無憂也
”後無幾而立爲王太子,至年四十而薨
注三袁宏漢紀載漢帝詔曰:“魏太子丕:昔皇天授乃顯考以翼我皇家,遂攘除髃兇,拓定九州,弘功茂績,光於宇宙,朕用垂拱負扆二十有餘載
天不憖遺一老,永保餘一人,早世潛神,哀悼傷切
丕奕世宣明,宜秉文武,紹熙前緒
今使使持節御史大夫華歆奉策詔授丕丞相印綬、魏王璽紱,領冀州牧
方今外有遺虜,遐夷未賓,旗鼓猶在邊境,干戈不得韜刃,斯乃播揚洪烈,立功垂名之秋也
豈得修諒闇之禮,究曾、閔之志哉?其敬服朕命,抑弭憂懷,旁祗厥緒,時亮庶功,以稱朕意
於戲,可不勉與!“
元年二月一王戌,以大中大夫賈詡爲太尉,御史大夫華歆爲相國,大理王朗爲御史大夫
置散騎常侍、侍郎各四人,其宦人爲官者不得過諸署令;爲金策着令,藏之石室
注一魏書載庚戌令曰:“關津所以通商旅,池苑所以御災荒,設禁重稅,非所以便民;其除池之禁,輕關津之稅,皆復什一
”辛亥,賜諸侯王將相已下將粟萬斛,帛千匹,金銀各有差等
遣使者循行郡國,有違理掊克暴虐者,舉其罪
初,漢熹平五年,黃龍見譙,光祿大夫橋玄問太史令單揚:“此何祥也?”揚曰:“其國後當有王者興,不及五十年,亦當復見
天事恆象,此其應也
”內黃殷登默而記之
至四十五年,登尚在
三月,黃龍見譙,登聞之曰:“單揚之言,其驗茲乎!”
一注一魏書曰:王召見登,謂之曰:“昔成風聞楚丘之繇而敬事季友,鄧晨信少公之言而自納光武
登以篤老,服膺佔術,記識天道,豈有是乎!”賜登谷三百斛,遣歸家
已卯,以前將軍夏侯惇爲大將軍
濊貊、扶余單于、焉耆、于闐王皆各遣使奉獻
一注一魏書曰:丙戌,令史官奏修重、黎、羲、和之職,欽若昊天,曆象日月星辰以奉天時
臣鬆之案:魏書有是言而不聞其職也
丁亥令曰:“故尚書僕射毛玠、奉常王修、涼茂、郎中令袁渙、少府謝奐、萬潛、中尉徐奕、國淵等,皆忠直在朝,履蹈仁義,並早即世,而子孫陵遲,惻然愍之,其皆拜子男爲郎中

夏四月丁巳,饒安縣言白雉見
一庚午,大將軍夏侯惇薨
二注一魏書曰:賜饒安田租,勃海郡百戶牛酒,大酺三日;太常以太牢祠宗廟
注二魏書曰:王素服幸鄴東城門發哀
孫盛曰:在禮,天子哭同姓於宗廟門之外
哭於城門,失其所也
五月戊寅,天子命王追尊皇祖太尉曰太王,夫人丁氏曰太王后,封王子叡爲武德侯
一是月,馮翊山賊鄭甘、王照率觽降,皆封列侯
二注一魏略曰:以侍中鄭稱爲武德侯傅,令曰:“龍淵、太阿出昆吾之金,和氏之璧由井裏之田;礱之以砥礪,錯之以他山,故能致連城之價,爲命世之寶
學亦人之砥礪也
稱篤學大儒,勉以經學輔侯,宜旦夕入侍,曜明其志

注二魏書曰:初,鄭甘、王照及盧水胡率其屬來降,王得降書以示朝曰:“前欲有令吾討鮮卑者,吾不從而降;又有欲使吾及今秋討盧水胡者,吾不聽,今又降
昔魏武侯一謀而當,有自得之色,見譏李悝
吾今說此,非自是也,徒以爲坐而降之,其功大於動兵革也

酒泉黃華、張掖張進等各執太守以叛
金城太守蘇則討進,斬之
華降
一注一華後爲兗州刺史,見王凌傳
六月辛亥,治兵於東郊,一庚午,遂南征
二注一魏書曰:公卿相儀,王御華蓋,視金鼓之節
注二魏略曰:王將出徵,度支中郎將新平霍性上疏諫曰:“臣聞文王與紂之事,是時天下括囊無咎,凡百君子,莫肯用訊
今大王體則乾坤,廣開四聰,使賢愚各建所規
伏惟先王功無與比,而今能言之類,不稱爲德
故聖人曰‘得百姓之歡心’
兵書曰‘戰,危事也’是以六國力戰,強秦承弊,豳王不爭,周道用興
愚謂大王且當委重本朝而守其雌,抗威虎臥,功業可成
而今基,便復起兵,兵者兇器,必有兇擾,擾則思亂,亂出不意
臣謂此危,危於累卵
昔夏啓隱神三年,易有‘不遠而復’,論有‘不憚改’
誠願大王揆古察今,深謀遠慮,與三事大夫算其長短
臣沐浴先王之遇,又初改政,復受重任,雖知言觸龍鱗,阿諛近福,竊感所誦,危而不持
”奏通,帝怒,遣刺奸就考,竟殺之
既而悔之,追原不及
秋七月庚辰,令曰:“軒轅有明臺之議,放勳有衢室之問,皆所以廣詢於下也
一百官有司,其務以職盡規諫,將率陳軍法,朝士明制度,牧守申政事,縉紳考六藝,吾將兼覽焉

注一管子曰:黃帝立明臺之議者,上觀於兵也;堯有衢室之問者,下聽於民也;舜有告善之旌,而主不蔽也;禹立建鼓於朝,而備訴訟也;湯有總街之廷,以觀民非也;武王有靈臺之囿,而賢者進也:此古聖帝明王所以有而勿失,得而勿忘也
孫權遣使奉獻
蜀將孟達率觽降
武都氐王楊僕率種人內附,居漢陽郡
一注一魏略載王自手筆令曰:“(吾)日前遣使宣國威靈,而達即來
吾惟春秋褒儀父,即封拜達,使還領新城太守
近復有扶老攜幼首向王化者
吾聞夙沙之民自縛其君以歸神農,豳國之觽襁負其子而入豐、鎬,斯豈驅略迫脅之所致哉?乃風化動其情而仁義感其衷,歡心內發使之然也
以此而推,西南將萬里無外,權、備將與誰守死乎?”
甲午,軍次於譙,大饗六軍及譙父老百姓於邑東
一八月,石邑縣言鳳皇集
注一魏書曰:設伎樂百戲,令曰:“先王皆樂其所生,禮不忘其本
譙,霸王之邦,真人本出,其復譙租稅二年
”三老吏民上壽,日夕而罷
丙申,親祠譙陵
孫盛曰:昔者先王之以孝治天下也,內節天性,外施四海,存盡其敬,亡極其哀,思慕諒闇,寄政頉宰,故曰“三年之喪,自天子達於庶人”;夫然,故在三之義惇,臣子之恩篤,雍熙之化隆,經國之道固,聖人之所以通天地,厚人倫,顯至教,敦風俗,斯萬世不易之典,百王服膺之制也
是故喪禮素冠,鄶人着庶見之譏,宰予降儙,仲尼發不仁之嘆,子頹忘戚,君子以爲樂禍,魯侯易服,春秋知其不終,豈不以墜至痛之誠心,喪哀樂之大節者哉?故雖三季之末,七雄之弊,猶未有廢縗斬於旬朔之間,釋麻杖於反哭之日者也
逮於漢文,變易古制,人道之紀,一旦而廢,縗素奪於至尊,四海散其遏密,義感闕於髃後,大化墜於君親;雖心存貶約,慮在經綸,至於樹德垂聲,崇化變俗,固以道薄於當年,風頹於百代矣
且武王載主而牧野不陳,晉襄墨縗而三帥爲俘,應務濟功,服其焉害?魏王既追漢制,替其大禮,處莫重之哀而設饗宴之樂,居貽厥之始而墜王化之基,及至受禪,顯納二女,忘其至恤以誣先聖之典,天心喪矣,將何以終!是以知王齡之不遐,卜世之期促也
冬十(一)月癸卯,令曰:“諸將征伐,士卒死亡者或未收斂,吾甚哀之;其告郡國給槥櫝殯斂,槥音韂送致其家,官爲設祭
”一丙午,行至曲蠡
注一漢書高祖八月令曰:“士卒從軍死,爲槥
”應劭曰:“槥,小棺也,今謂之櫝
”應璩百一詩曰:“槥車在道路,征夫不得休
”陸機大墓賦曰:“觀細木而悶遲,鷪洪櫝而念槥

漢帝以觽望在魏,乃召髃公卿士,一告祠高廟
使兼御史大夫張音持節奉璽綬禪位,冊曰:“諮爾魏王:昔者帝堯禪位於虞舜,舜亦以命禹,天命不於常,惟歸有德
漢道陵遲,世失其序,降及朕躬,大亂茲昏,髃凶肆逆,宇內顛覆
賴武王神武,拯茲難於四方,惟清區夏,以保綏我宗廟,豈予一人獲乂,俾九服實受其賜
今王欽承前緒,光於乃德,恢文武之大業,昭爾考之弘烈
皇靈降瑞,人神告徵,誕惟亮採,師錫朕命,僉曰爾度克協於虞舜,用率我唐典,敬遜爾位
於戲!天之歷數在爾躬,允執其中,天祿永終;君其祗順大禮,饗茲萬國,以肅承天命
”二乃爲壇於繁陽
庚午,王升壇即阼,百官陪位
事訖,降壇,視燎成禮而反
改延康爲黃初,大赦

注一袁宏漢紀載漢帝詔曰:“朕在位三十有二載,遭天下蕩覆,幸賴祖宗之靈,危而復存
然仰瞻天文,俯察民心,炎精之數既終,行運在乎曹氏
是以前王既樹神武之績,今王又光曜明德以應其期,是歷數昭明,信可知矣
夫大道之行,天下爲公,選賢與能,故唐堯不私於厥子,而名播於無窮
朕羨而慕焉,今其追踵堯典,禪位於魏王

注二獻帝傳載禪代觽事曰:左中郎將李伏表魏王曰:“昔先王初建魏國,在境外者聞之未審,皆以爲拜王
武都李庶、姜合羈旅漢中,謂臣曰:”必爲魏公,未便王也
定天下者,魏公子桓,神之所命,當合符讖,以應天人之位
‘臣以合辭語鎮南將軍張魯,魯亦問合知書所出?合曰:“孔子玉版也
天子歷數,雖百世可知
’是後月餘,有亡人來,寫得冊文,卒如合辭
合長於內學,關右知名
魯雖有懷國之心,沉溺異道變化,不果寤合之言
後密與臣議策質,國人不協,或欲西通,魯即怒曰:”寧爲魏公奴,不爲劉備上客也
‘言發惻痛,誠有由然
合先迎王師,往歲病亡於鄴
自臣在朝,每爲所親宣說此意,時未有宜,弗敢顯言
殿下即位初年,禎祥觽瑞,日月而至,有命自天,昭然着見
然聖德洞達,符表豫明,實乾坤挺慶,萬國作孚
臣每慶賀,欲言合驗;事君盡禮,人以爲諂
況臣名行穢賤,入朝日淺,言爲罪尤,自抑而已
今洪澤被四表,靈恩格天地,海內翕習,殊方歸服,兆應並集,以揚休命,始終允臧
臣不勝喜舞,謹具表通
“王令曰:”以示外
薄德之人,何能致此,未敢當也;斯誠先王至德通於神明,固非人力也
“魏王侍中劉廙、辛毗、劉曄、尚書令桓階、尚書陳矯、陳髃、給事黃門侍郎王毖、董遇等言:”臣伏讀左中郎將李伏上事,考圖緯之言,以效神明之應,稽之古代,未有不然者也
故堯稱歷數在躬,璇璣以明天道;周武未戰而赤烏銜書;漢祖未兆而神母告符;孝宣仄微,字成木葉;光武布衣,名已勒讖
是天之所命以着聖哲,非有言語之聲,芬芳之臭,可得而知也,徒縣象以示人,微物以效意耳
自漢德之衰,漸染數世,桓、靈之末,皇極不建,暨於大亂,二十餘年
天之不泯,誕生明聖,以濟其難,是以符讖先着,以彰至德
殿下踐阼未儙,而靈象變於上,髃瑞應於下,四方不羈之民,歸心向義,唯懼在後,雖典籍所傳,未若今之盛也
臣妾遠近,莫不鳧藻

王令曰:“儣牛之駁似虎,莠之幼似禾,事有似是而非者,今日是已
鷪斯言事,良重吾不德
”於是尚書僕射宣告官寮,鹹使聞知
辛亥,太史丞許芝條魏代漢見讖緯於魏王曰:“易傳曰:”聖人受命而王,黃龍以戊己日見
‘七月四日戊寅,黃龍見,此帝王受命之符瑞最着明者也
又曰:“初六,履霜,陰始凝也
’又有積蟲大穴天子之宮,厥咎然,今蝗蟲見,應之也
又曰:”聖人以德親比天下,仁恩洽普,厥應麒麟以戊己日至,厥應聖人受命
‘又曰:“聖人清淨行中正,賢人福至民從命,厥應麒麟來
’春秋漢含孳曰:”漢以魏,魏以徵
‘春秋玉版讖曰:“代赤者魏公子
’春秋佐助期曰:”漢以許昌失天下
‘故白馬令李雲上事曰:“許昌氣見於當塗高,當塗高者當昌於許
’當塗高者,魏也;象魏者,兩觀闕是也;當道而高大者魏
魏當代漢
今魏基昌於許,漢徵絕於許,乃今效見,如李雲之言,許昌相應也
佐助期又曰:”漢以蒙孫亡
‘說者以蒙孫漢二十四帝,童蒙愚昏,以弱亡
或以雜文爲蒙其孫當失天下,以爲漢帝非正嗣,少時爲董侯,名不正,蒙亂之荒惑,其子孫以弱亡
孝經中黃讖曰:“日載東,絕火光
不橫一,聖聰明
四百之外,易姓而王
天下歸功,致太平,居八甲;共禮樂,正萬民,嘉樂家和雜
’此魏王之姓諱,着見圖讖
易運期讖曰:”言居東,西有午,兩日並光日居下
其爲主,反爲輔
五八四十,黃氣受,真人出
‘言午,許字
兩日,昌字
漢當以許亡,魏當以許昌
今際會之期在許,是其大效也
易運期又曰:“鬼在山,禾女連,王天下
‘臣聞帝王者,五行之精;易姓之符,代興之會,以七百二十年爲一軌
有德者過之,至於八百,無德者不及,至四百載
是以周家八百六十七年,夏家四百數十年,漢行夏正,迄今四百二十六歲
又高祖受命,數雖起乙未,然其兆徵始於獲麟
獲麟以來七百餘年,天之歷數將以盡終
帝王之興,不常一姓
太微中,黃帝坐常明,而赤帝坐常不見,以爲黃家興而赤家衰,兇亡之漸
自是以來四十餘年,又熒惑失色不明十有餘年
建安十年,彗星先除紫微,二十三年,復掃太微
新天子氣見東南以來,二十三年,白虹貫日,月蝕熒惑,比年己亥、壬子、丙午日蝕,皆水滅火之象也
殿下即位,初踐阼,德配天地,行合神明,恩澤盈溢,廣被四表,格於上下
是以黃龍數見,鳳皇仍翔,麒麟皆臻,白虎效仁,前後獻見於郊甸;甘露醴泉,奇獸神物,觽瑞並出
斯皆帝王受命易姓之符也
昔黃帝受命,風后受河圖;舜、禹有天下,鳳皇翔,洛出書;湯之王,白鳥爲符;文王爲西伯,赤鳥銜丹書;武王伐殷,白魚升舟;高祖始起,白蛇爲徵
巨跡瑞應,皆爲聖人興
觀漢前後之大災,今茲之符瑞,察圖讖之期運,揆河洛之所甄,未若今大魏之最美也
夫得歲星者,道始興
昔武王伐殷,歲在鶉火,有周之分野也
高祖入秦,五星聚東井,有漢之分野也
今茲歲星在大梁,有魏之分野也
而天之瑞應,並集來臻,四方歸附,襁負而至,兆民欣戴,鹹樂嘉慶
春秋大傳曰:“周公何以不之魯?蓋以爲雖有繼體守文之君,不害聖人受命而王
‘周公反政,屍子以爲孔子非之,以爲周公不聖,不爲兆民也
京房作易傳曰:”凡爲王者,惡者去之,弱者奪之
易姓改代,天命應常,人謀鬼謀,百姓與能
’伏惟殿下體堯舜之盛明,膺七百之禪代,當湯武之期運,值天命之移受,河洛所表,圖讖所載,昭然明白,天下學士所共見也
臣職在史官,考符察徵,圖讖效見,際會之期,謹以上聞
“王令曰:”昔周文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仲尼嘆其至德;公旦履天子之籍,聽天下之斷,終然復子明辟,書美其人
吾雖德不及二聖,敢忘高山景行之義哉?若夫唐堯、舜、禹之跡,皆以聖質茂德處之,故能上和靈只,下寧萬姓,流稱今日
今吾德至薄也,人至鄙也,遭遇際會,幸承先王餘業,恩未被四海,澤未及天下,雖傾倉竭府以振魏國百姓,猶寒者未盡暖,飢者未盡飽
夙夜憂懼,弗敢遑寧,庶欲保全發齒,長守今日,以沒於地,以全魏國,下見先王,以塞負荷之責
望狹志局,守此而已;雖屢蒙祥瑞,當之戰惶,五色無主
若芝之言,豈所聞乎?心慄手悼,書不成字,辭不宣心
吾閒作詩曰:“喪亂悠悠過紀,白骨縱橫萬里,哀哀下民靡恃,吾將佐時整理,復子明辟致仕
‘庶欲守此辭以自終,卒不虛言也
宜宣示遠近,使昭赤心
”於是侍中辛毗、劉曄、散騎常侍傅巽、韂臻、尚書令桓階、尚書陳矯、陳髃、給事中博士騎都尉蘇林、董巴等奏曰:“伏見太史丞許芝上魏國受命之符;令書懇切,允執謙讓,雖舜、禹、湯、文,義無以過
然古先哲王所以受天命而不辭者,誠急遵皇天之意,副兆民之望,弗得已也
且易曰:”觀乎天文以察時變,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
’又曰:‘天垂象,見吉凶,聖人則之;河出圖,洛出書,聖人效之
’以爲天文因人而變,至於河洛之書,着於洪範,則殷、周效而用之矣
斯言,誠帝王之明符,天道之大要也
是以由德應錄者代興於前,失道數盡者迭廢於後,傳譏萇弘欲支天之所壞,而說蔡墨‘雷乘幹’之說,明神器之存亡,非人力所能建也
今漢室衰替,帝綱墮墜,天子之詔,歇滅無聞,皇天將舍舊而命新,百姓既去漢而爲魏,昭然着明,是可知也
先王撥亂平世,將建洪基;至於殿下,以至德當歷數之運,即位以來,天應人事,粲然大備,神靈圖籍,兼仍往古,休徵嘉兆,跨越前代;是芝所取中黃、運期姓緯之讖,斯文乃着於前世,與漢並見
由是言之,天命久矣,非殿下所得而拒之也
神明之意,候望禋享,兆民顒顒,鹹注嘉願,惟殿下覽圖籍之明文,急天下之公義,輒宣令外內,佈告州郡,使知符命着明,而殿下謙虛之意
“令曰:”下四方以明孤款心,是也
至於覽餘辭,豈餘所謂哉?寧所堪哉?諸卿指論,未若孤自料之審也
夫虛談謬稱,鄙薄所弗當也
且聞比來東征,經郡縣,歷屯田,百姓面有飢色,衣或短褐不完,罪皆在孤;是以上慚觽瑞,下愧士民
由斯言之,德尚未堪偏王,何言帝者也!宜止息此議,無重吾不德,使逝之後,不愧後之君子
“癸丑,宣告髃寮
督軍御史中丞司馬懿、侍御史鄭渾、羊祕、鮑勳、武周等言:”令如左
伏讀太史丞許芝上符命事,臣等聞有唐世衰,天命在虞,虞氏世衰,天命在夏;然則天地之靈,歷數之運,去就之符,惟德所在
故孔子曰:“鳳鳥不至,河不出圖,吾已矣夫!‘今漢室衰,自安、和、衝、質以來,國統屢絕,桓、靈荒淫,祿去公室,此乃天命去就,非一朝一夕,其所由來久矣
殿下踐阼,至德廣被,格於上下,天人感應,符瑞並臻,考之舊史,未有若今日之盛
夫大人者,先天而天弗違,後天而奉天時,天時已至而猶謙讓者,舜、禹所不爲也,故生民蒙救濟之惠,髃類受育長之施
今八方顒顒,大小注望,皇天乃眷,神人同謀,十分而九以委質,義過周文,所謂過恭也
臣妾上下,伏所不安
“令曰:”世之所不足者道義也,所有餘者苟妄也;常人之性,賤所不足,貴所有餘,故曰‘不患無位,患所以立’
孤雖寡德,庶自免於常人之貴
夫‘石可破而不可奪堅,丹可磨而不可奪赤’
丹石微物,尚保斯質,況吾託士人之末列,曾受教於君子哉?且於陵仲子以仁爲富,柏成子高以義爲貴,鮑焦感子貢之言,棄其蔬而槁死,薪者譏季札失辭,皆委重而弗視
吾獨何人?昔周武,大聖也,使叔旦盟膠鬲於四內,使召公約微子於共頭,故伯夷、叔齊相與笑之曰:“昔神農氏之有天下,不以人之壞自成,不以人之卑自高
‘以爲周之伐殷以暴也
吾德非周武而義慚夷、齊,庶欲遠苟妄之失道,立丹石之不奪,邁於陵之所富,蹈柏成之所貴,執鮑焦之貞至,遵薪者之清節
故曰:“三軍可奪帥,匹夫不可奪志
‘吾之斯志,豈可奪哉?”乙卯,冊詔魏王禪代天下曰:“惟延康元年十月乙卯,皇帝曰,諮爾魏王:夫命運否泰,依德升降,三代卜年,着於春秋,是以天命不於常,帝王不一姓,由來尚矣
漢道陵遲,爲日已久,安、順已降,世失其序,衝、質短祚,三世無嗣,皇綱肇虧,帝典頹沮
暨於朕躬,天降之災,遭無妄厄運之會,值炎精幽昧之期
變興輦轂,禍由閹宦
董卓乘釁,惡甚澆、豷,劫遷省御,(太僕)火撲宮廟,遂使九州幅裂,強敵虎爭,華夏鼎沸,蝮蛇塞路
當斯之時,尺土非復漢有,一夫豈復朕民?幸賴武王德膺符運,奮揚神武,芟夷兇暴,清定區夏,保乂皇家
今王纘承前緒,至德光昭,御衡不迷,佈德優遠,聲教被四海,仁風扇鬼區,是以四方效珍,人神響應,天之歷數實在爾躬
昔虞舜有大功二十,而放勳禪以天下;大禹有疏導之績,而重華禪以帝位
漢承堯運,有傳聖之義,加順靈只,紹天明命,釐降二女,以嬪於魏
使使持節行御史大夫事太常音,奉皇帝璽綬,王其永君萬國,敬御天威,允執其中,天祿永終,敬之哉?“
於是尚書令桓階等奏曰:“漢氏以天子位禪之陛下,陛下以聖明之德,歷數之序,承漢之禪,允當天心
夫天命弗可得辭,兆民之望弗可得違,臣請會列侯諸將、髃臣陪隸,發璽書,順天命,具禮儀列奏
”令曰:“當議孤終不當承之意而已
猶獵,還方有令

尚書令等又奏曰:“昔堯、舜禪於文祖,至漢氏,以師徵受命,畏天之威,不敢怠遑,便即位行在所之地
今當受禪代之命,宜會百寮髃司,六軍之士,皆在行位,使鹹鷪天命
營中促狹,可於平敞之處設壇場,奉答休命
臣輒與侍中常侍會議禮儀,太史官擇吉日訖,復奏
“令曰:”吾殊不敢當之,外亦何豫事也!“侍中劉廙、常侍韂臻等奏議曰:”漢氏遵唐堯公天下之議,陛下以聖德膺歷數之運,天人同歡,靡不得所,宜順靈符,速踐皇阼
問太史丞許芝,今月十七日己未直成,可受禪命,輒治壇場之處,所當施行別奏

令曰;“屬出見外,便設壇場,斯何謂乎?今當辭讓不受詔也
但於帳前發璽書,威儀如常,且天寒,罷作壇士使歸
”既發璽書,王令曰:“當奉還璽綬爲讓章
吾豈奉此詔承此貺邪?昔堯讓天下於許由、子州支甫,舜亦讓於善卷、石戶之農、北人無擇,或退而耕潁之陽,或辭以幽憂之疾,或遠入山林,莫知其處,或攜子入海,終身不反,或以爲辱,自投深淵;且顏燭懼太樸之不完,守知足之明分,王子搜樂丹穴之潛處,被薰而不出,柳下惠不以三公之貴易其介,曾參不以晉、楚之富易其仁:斯九士者,鹹高節而尚義,輕富而賤貴,故書名千載,於今稱焉
求仁得仁,仁豈在遠?孤獨何爲不如哉?
義有蹈東海而逝,不奉漢朝之詔也
亟爲上章還璽綬,宣之天下,使鹹聞焉
“己未,宣告髃僚,下魏,又下天下
輔國將軍清苑侯劉若等百二十人上書曰:”伏讀令書,深執克讓,聖意懇惻,至誠外昭,臣等有所不安
何者?石戶、北人,匹夫狂狷,行不合義,事不經見者,是以史遷謂之不然,誠非聖明所當希慕
且有虞不逆放勳之禪,夏禹亦無辭位之語,故傳曰:“舜陟帝位,若固有之
‘斯誠聖人知天命不可逆,歷數弗可辭也
伏惟陛下應幹符運,至德發聞,升昭於天,是三靈降瑞,人神以和,休徵雜沓,萬國響應,雖欲勿用,將焉避之?而固執謙虛,違天逆觽,慕匹夫之微分,背上聖之所蹈,違經讖之明文,信百氏之穿鑿,非所以奉答天命,光慰觽望也
臣等昧死以請,輒整頓壇場,至吉日受命,如前奏,分別寫令宣下
“王令曰:”昔柏成子高辭夏禹而匿野,顏闔辭魯幣而遠跡,夫以王者之重,諸侯之貴,而二子忽之,何則?其節高也
故烈士徇榮名,義夫高貞介,雖蔬食瓢飲,樂在其中
是以仲尼師王駘,而子產嘉申徒
今諸卿皆孤股肱腹心,足以明孤,而今鹹若斯,則諸卿遊於形骸之內,而孤求爲形骸之外,其不相知,未足多怪
亟爲上章還璽綬,勿復紛紛也

輔國將軍等一百二十人又奏曰:“臣聞符命不虛見,觽心不可違,故孔子曰:”周公其爲不聖乎?以天下讓
是天地日月輕去萬物也
‘是以舜向天下,不拜而受命
今火德氣盡,炎上數終,帝遷明德,祚隆大魏
符瑞昭鴋,受命既固,光天之下,神人同應,雖有虞儀鳳,成周躍魚,方今之事,未足以喻
而陛下違天命以飾小行,逆人心以守私志,上忤皇穹眷命之旨,中忘聖人達節之數,下孤人臣翹首之望,非所以揚聖道之高衢,乘無窮之懿勳也
臣等聞事君有獻可替否之道,奉上有逆鱗固爭之義,臣等敢以死請

令曰:“夫古聖王之治也,至德合乾坤,惠澤均造化,禮教優乎昆蟲,仁恩洽乎草木,日月所照,戴天履地含氣有生之類,靡不被服清風,沐浴玄德;是以金革不起,苛慝不作,風雨應節,禎祥觸類而見
今百姓寒者未暖,飢者未飽,者未室,寡者未嫁;權、備尚存,未可舞以干鏚,方將整以齊斧;戎役未息於外,士民未安於內,耳未聞康哉之歌,目未鷪擊壤之戲,嬰兒未可託於高巢,餘糧未可以宿于田畝:人事未備,至於此也
夜未曜景星,治未通真人,河未出龍馬,山未出象車,蓂莢未植階庭,萐莆未生庖廚,王母未獻白環,渠搜未見珍裘:靈瑞未效,又如彼也
昔東戶季子、容成、大庭、軒轅、赫胥之君,鹹得以此就功勒名
今諸卿獨不可少假孤精心竭慮,以和天人,以格至理,使彼觽事備,髃瑞效,然後安乃議此乎,何遽相愧相迫之如是也?速爲讓章,上還璽綬,無重吾不德也
”侍中劉廙等奏曰:“伏惟陛下以大聖之純懿,當天命之歷數,觀天象則符瑞着明,考圖緯則文義煥炳,察人事則四海齊心,稽前代則異世同歸;而固拒禪命,未踐尊位,聖意懇惻,臣等敢不奉詔?輒具章遣使者
”奉令曰:“泰伯三以天下讓,人無得而稱焉,仲尼嘆其至德,孤獨何人?”庚申,魏王上書曰:“皇帝陛下:奉被今月乙卯璽書,伏聽冊命,五內驚震,精爽散越,不知所處
臣前上還相位,退守藩國,聖恩聽許
臣雖無古人量德度身自定之志,保己存性,實其私願
不寤陛下猥損過謬之命,發不世之詔,以加無德之臣
且聞堯禪重華,舉其克諧之德,舜授文命,採其齊聖之美,猶下諮四嶽,上觀璇璣
今臣德非虞、夏,行非二君,而承歷數之諮,應選授之命,內自揆撫,無德以稱
且許由匹夫,猶拒帝位,善卷布衣,而逆虞詔
臣雖鄙蔽,敢忘守節以當大命,不勝至願
謹拜章陳情,使行相國永壽少府糞土臣毛宗奏,並上璽綬
”辛酉,給事中博士蘇林、董巴上表曰:“天有十二次以爲分野,王公之國,各有所屬,周在鶉火,魏在大梁
歲星行歷十二次國,天子受命,諸侯以封
周文王始受命,歲在鶉火,至武王伐紂十三年,歲星覆在鶉火,故春秋傳曰:”武王伐紂,歲在鶉火;歲之所在,即我有周之分野也
‘昔光和七年,歲在大梁,武王始受命,(爲)於時將討黃巾
是歲改年爲中平元年
建安元年,歲覆在大梁,始拜大將軍
十三年覆在大梁,始拜丞相
今二十五年,歲覆在大梁,陛下受命
此魏得歲與周文王受命相應
今年青龍在庚子,詩推度災曰:“庚者更也,子者滋也,聖命天下治
’又曰:”王者佈德於子,治成於醜
‘此言今年天更命聖人制治天下,佈德於民也
魏以改制天下,與(時)詩協矣
顓頊受命,歲在豕韋,韂居其地,亦在豕韋,故春秋傳曰:“韂,顓頊之墟也
‘今十月鬥之建,則顓頊受命之分也,始魏以十月受禪,此同符始祖受命之驗也
魏之氏族,出自顓頊,與舜同祖,見於春秋世家
舜以土德承堯之火,今魏亦以土德承漢之火,於行運,會於堯舜授受之次
臣聞天之去就,固有常分,聖人當之,昭然不疑,故堯捐骨肉而禪有虞,終無色,舜發隴畝而君天下,若固有之,其相受授,閒不替漏;天下已傳矣,所以急天命,天下不可一日無君也
今漢期運已終,妖異絕之已審,階下受天之命,符瑞告徵,丁寧詳悉,反覆備至,雖言語相喻,無以代此
今既發詔書,璽綬未御,固執謙讓,上逆天命,下違民望
臣謹案古之典籍,參以圖緯,魏之行運及天道所在,即尊之驗,在於今年此月,昭晰分明
唯階下遷思易慮,以時即位,顯告天帝而告天下,然後改正朔,易服色,正大號,天下幸甚
”令曰:“凡斯皆宜聖德,故曰:’苟非其人,道不虛行
‘天瑞雖彰,須德而光;吾德薄之人,胡足以當之?今讓,冀見聽許,外內鹹使聞知
”壬戌,冊詔曰:“皇帝問魏王言:遣宗奉庚申書到,所稱引,聞之
朕惟漢家世踰二十,年過四百,運週數終,行祚已訖,天心已移,兆民望絕,天之所廢,有自來矣
今大命有所厎止,神器當歸聖德,違觽不順,逆天不祥
王其體有虞之盛德,應歷數之嘉會,是以禎祥告符,圖讖表錄,神人同應,受命咸宜
朕畏上帝,致位於王;天不可違,觽不可拂
且重華不逆堯命,大禹不辭舜位,若夫由、卷匹夫,不載聖籍,固非皇材帝器所當稱慕
今使音奉皇帝璽綬,王其陟帝位,無逆朕命,以祗奉天心焉
”於是尚書令桓階等奉曰:“今漢使音奉璽書到,臣等以爲天命不可稽,神器不可瀆
周武中流有白魚之應,不待師期而大號已建,舜受大麓,桑蔭未移而已陟帝位,皆所以祗承天命,若此之速也
故無固讓之義,不以守節爲貴,必道信於神靈,符合於天地而已
易曰:”其受命如響,無有遠近幽深,遂知來物,非天下之至賾,其孰能與於此?’今陛下應期運之數,爲皇天所子,而復稽滯於辭讓,低迴於大號,非所以則天地之道,副萬國之望
臣等敢以死請,輒敕有司修治壇場,擇吉日,受禪命,發璽綬
“令曰:”冀三讓而不見聽,何汲汲於斯乎?“甲子,魏王上書曰:”奉今月壬戌璽書,重被聖命,伏聽冊告,肝膽戰悸,不知所措
天下神器,禪代重事,故堯將禪舜,納於大麓,舜之命禹,玄圭告功;烈風不迷,九州攸平,詢事考言,然後乃命,而猶執謙讓於德不嗣
況臣頑固,質非二聖,乃應天統,受終明詔;敢守微節,歸志箕山,不勝大願
謹拜表陳情,使並奉上璽綬
“侍中劉廙等奏曰:”臣等聞聖帝不違時,明主不逆人,故易稱通天下之志,斷天下之疑
伏惟陛下體有虞之上聖,承土德之行運,當亢陽明夷之會,應漢氏祚終之數,合契皇極,同符兩儀
是以聖瑞表徵,天下同應,歷運去就,深切着明;論之天命,無所與議,比之時宜,無所與爭
故受命之期,時清日晏,曜靈施光,休氣雲蒸
是乃天道悅懌,民心欣戴,而仍見閉拒,於禮何居?
且髃生不可一日無主,神器不可以斯須無統,故臣有違君以成業,下有矯上以立事,臣等敢不重以死請
“王令曰:”天下重器,王者正統,以聖德當之,猶有懼心,吾何人哉?且公卿未至乏主,斯豈小事,且宜以待固讓之後,乃當更議其可耳
“丁卯,冊詔魏王曰:”天訖漢祚,辰象着明,朕祗天命,致位於王,仍陳歷數於詔冊,喻符運於翰墨;神器不可以辭拒,皇位不可以謙讓,稽於天命,至於再三
且四海不可以一日曠主,萬機不可以斯須無統,故建大業者不拘小節,知天命者不繫細物,是以舜受大業之命而無遜讓之辭,聖人達節,不亦遠乎!今使音奉皇帝璽綬,王其欽承,以答天下向應之望焉
“相國華歆、太尉賈詡、御史大夫王朗及九卿上言曰:”臣等被召到,伏見太史丞許芝、左中郎將李伏所上圖讖、符命,侍中劉廙等宣觽心,人靈同謀
又漢朝知陛下聖化通於神明,聖德參於虞、夏,因瑞應之備至,聽歷數之所在,遂獻璽綬,固讓尊號
能言之倫,莫不拚舞,河圖、洛書,天命瑞應,人事協於天時,民言協於天
而陛下性秉勞謙,體尚克讓,明詔懇切,未肯聽許,臣妾小人,莫不伊邑
臣等聞自古及今,有天下者不常在乎一姓;考以德勢,則盛衰在乎強弱,論以終始,則廢興在乎期運
唐、虞歷數,不在厥子而在舜、禹
舜、禹雖懷克讓之意迫,髃後執玉帛而朝之,兆民懷欣戴而歸之,率土揚歌謠而詠之,故其守節之拘,不可得而常處,達節之權,不可得而久避;是以或遜位而不,或受禪而不辭,不者未必厭皇寵,不辭者未必渴帝祚,各迫天命而不得以已
既禪之後,則唐氏之子爲賓於有虞,虞氏之胄爲客於夏代,然則禪代之義,非獨受之者實應天福,授之者亦與有餘慶焉
漢自章、和之後,世多變故,稍以陵遲,洎乎孝靈,不恆其心,虐賢害仁,聚斂無度,政在嬖豎,視民如絢,遂令上天震怒,百姓從風如歸;當時則四海鼎沸,既沒則禍發宮庭,寵勢並竭,帝室遂卑,若在帝舜之末節,猶擇聖代而授之,荊人抱玉璞,猶思良工而刊之,況漢國既往,莫之能匡,推器移君,委之聖哲,固其宜也
漢朝委質,既願禮禪之速定也,天祚率土,必將有主;主率土者,非陛下其孰能任之?所謂論德無與爲比,考功無推讓矣
天命不可久稽,民望不不可久違,臣等慺慺,不勝大願
伏請陛下割撝謙之志,修受禪之禮,副人神之意,慰外內之願
“令曰:”以德則孤不足,以時則戎虜未滅
若以髃賢之靈,得保首領,終君魏國,於孤足矣
若孤者,胡足以辱四海?至乎天瑞人事,皆先王聖德遺慶,孤何有焉?是以未敢聞命
“己巳,魏王上書曰:”臣聞舜有賓於四門之勳,乃受禪於陶唐,禹有存國七百之功,乃承祿於有虞
臣以矇蔽,德非二聖,猥當天統,不敢聞命
敢屢抗疏,略陳私願,庶章通紫庭,得全微節,情達宸極,永守本志
而音重複銜命,申制詔臣,臣實戰惕,不發璽書,而音迫於嚴詔,不敢覆命
願陛下馳傳騁驛,召音還臺
不勝至誠,謹使宗奉書
“相國歆、太尉詡、御史大夫朗及九卿奏曰:”臣等伏讀詔書,於邑益甚
臣等聞易稱聖人奉天時,論語云君子畏天命,天命有去就,然後帝者有禪代
是以唐之禪虞,命在爾躬,虞之順唐,謂之受終;堯知天命去己,故不得不禪舜,舜知歷數在躬,故不敢不受;不得不禪,奉天時也,不敢不受,畏天命也
漢朝雖承季末陵遲之餘,猶務奉天命以則堯之道,是以願禪帝位而歸二女
而陛下正於大魏受命之初,抑虞、夏之達節,尚延陵之讓退,而所枉者大,所直者小,所詳者輕,所略者重,中人凡士猶爲陛下陋之
沒者有靈,則重華必忿憤於蒼梧之神墓,大禹必鬱悒於會稽之山陰,武王必不悅於(商)高陵之玄宮矣
是以臣等敢以死請
且漢政在閹宦,祿去帝室七世矣,遂集矢石於其宮殿,而二京爲之丘墟
當是之時,四海蕩覆,天下分崩,武王親衣甲而冠冑,沐雨而櫛風,爲民請命,則活萬國,爲世撥亂,則致昇平,鳩民而立長,築宮而置吏,元元無過,罔於前業,而始有造於華夏
陛下即位,光昭文德,以翊武功,勤恤民隱,視之如傷,懼者寧之,勞者息之,寒者以暖,飢者以充,遠人以(恩復)德服,寇敵以恩降,邁恩種德,光被四表;稽古篤睦,茂於放勳,網漏吞舟,弘乎周文
是以佈政未儙,人神並和,皇天則降甘露而臻四靈,后土則挺芝草而吐醴泉,虎豹鹿兔,皆素其色,雉鳩燕雀,亦白其羽,連理之木,同心之瓜,五采之魚,珍祥瑞物,雜嗠於其間者,無不畢備
古人有言:‘微禹,吾其魚乎!’微大魏,則臣等之白骨交橫於曠野矣
伏省髃臣外內前後章奏,所以陳陛下之符命者,莫不條河洛之圖書,據天地之瑞應,因漢朝之款誠,宣萬方之景附,可謂信矣(省)着矣;三王無以及,五帝無以加
民命之懸於魏邦,民心之繫於魏政,三十有餘年矣,此乃千世時至之會,萬載一遇之秋;達節廣度,宜昭於斯際,拘牽小節,不施於此時
久稽天命,罪在臣等
輒營壇場,具禮儀,擇吉日,昭告昊天上帝,秩髃神之禮,須禋祭畢,會髃寮於朝堂,議年號、正朔、服色當施行,上

復令曰:“昔者大舜飯糗茹草,將終身焉,斯則孤之前志也
及至承堯禪,被(珍)袗裘,妻二女,若固有之,斯則順天命也
髃公卿士誠以天命不可拒,民望不可違,孤亦曷以辭焉?”庚午,冊詔魏王曰:“昔堯以配天之德,秉六合之重,猶鷪歷運之數,移於有虞,委讓帝位,忽如遺蹟
今天既訖我漢命,乃眷北顧,帝皇之業,實在大魏
朕守空名以竊古義,顧視前事,猶有慚德,而王遜讓至於三四,朕用懼焉
夫不辭萬乘之位者,知命達節之數也,虞、夏之君,處之不疑,故勳烈垂於萬載,美名傳於無窮
今遣守尚書令侍中(顗)覬喻,王其速陟帝位,以順天人之心,副朕之大願

於是尚書令桓階等奏曰:“今漢氏之命已四至,而陛下前後固辭,臣等伏以爲上帝之臨聖德,期運之隆大魏,斯豈數載?傳稱周之有天下,非甲子之朝,殷之去帝位,非牧野之日也,故詩序商湯,追本玄王之至,述姬周,上錄后稷之生,是以受命既固,厥德不回
漢氏衰廢,行次已絕,三辰垂其徵,史官着其驗,耆老記先古之佔,百姓協歌謠之聲
陛下應天受禪,當速即壇場,柴燎上帝,誠不宜久停神器,拒億兆之願
臣輒下太史令擇元辰,今月二十九日,可登壇受命,請詔王公髃卿,具條禮儀別奏
”令曰:“可

注三獻帝傳曰:辛未,魏王登壇受禪,公卿、列侯、諸將、匈奴單于、四夷朝者數萬人陪位,燎祭天地、五嶽、四瀆,曰:“皇帝臣丕敢用玄牡昭告於皇皇后帝:漢歷世二十有四,踐年四百二十有六,四海困窮,三綱不立,五緯錯行,靈祥並見,推術數者,慮之古道,鹹以爲天之歷數,運終茲世,凡諸嘉祥民神之意,比昭有漢數終之極,魏家受命之符
漢主以神器宜授於臣,憲章有虞,致位於丕
丕震畏天命,雖休勿休
髃公庶尹六事之人,外及將士,洎於蠻夷君長,僉曰:“天命不可以辭拒,神器不可以久曠,髃臣不可以無主,萬幾不可以無統
‘丕祗承皇象,敢不欽承
卜之守龜,兆有大橫,筮之三易,兆有革兆,謹擇元日,與髃寮登壇受帝璽綬,告類於爾大神;唯爾有神,尚饗永吉,兆民之望,祚於有魏世享

遂制詔三公:“上古之始有君也,必崇恩化以美風俗,然百姓順教而刑辟厝焉
今朕承帝王之緒,其以延康元年爲黃初元年,議改正朔,易服色,殊徽號,同律度量,承土行,大赦天下;自殊死以下,諸不當得赦,皆赦除之
”魏氏春秋曰:帝升壇禮畢,顧謂髃臣曰:“舜、禹之事,吾知之矣
”幹竇搜神記曰:宋大夫邢史子臣明於天道,周敬王之三十七年,景公問曰:“天道其何祥?”對曰:“後五(十)年五月丁亥,臣將死;死後五年五月丁卯,吳將亡;亡後五年,君將終;終後四百年,邾王天下

俄而皆如其言
所云邾王天下者,謂魏之興也
邾,曹姓,魏亦曹姓,皆邾之後
其年數則錯,未知邢史失其數邪,將年代久遠,註記者傳而有謬也?
黃初元年十一月癸酉,以河內之山陽邑萬戶奉漢帝爲山陽公,行漢正朔,以天子之禮郊祭,上書不稱臣,京都有事於太廟,致胙;封公之四子爲列侯
追尊皇祖太王曰太皇帝,考武王曰武皇帝,尊王太后曰皇太后
賜男子爵人一級,爲父後及孝悌力田人二級
以漢諸侯王爲崇德侯,列侯爲關中侯
以潁陰之繁陽亭爲繁昌縣
封爵增位各有差
改相國爲司徒,御史大夫爲司空,奉常爲太常,郎中令爲光祿勳,大理爲廷尉,大農爲大司農
郡國縣邑,多所改易
更授匈奴南單于呼廚泉魏璽綬,賜青蓋車、乘輿、寶劍、玉玦十二月,初營洛陽宮,戊午幸洛陽

注一臣鬆之案:諸書記是時帝居北宮,以建始殿朝髃臣,門曰承明,陳思王植詩曰“謁帝承明廬”是也
至明帝時,始於漢南宮崇德殿處起太極、昭陽諸殿
魏書曰:以夏數爲得天,故即用夏正,而服色尚黃
魏略曰:詔以漢火行也,火忌水,故“洛”
去“水”而加“佳”
魏於行次爲土,土,水之牡也,水得土而乃流,土得水而柔,故除“佳”加“水”,變“雒”爲“洛”
是歲,長水校尉戴陵諫不宜數行弋獵,帝大怒;陵減死罪一等
二年春正月,郊祀天地、明堂
甲戌,校獵至原陵,遣使者以太牢祠漢世祖
乙亥,朝日於東郊
一初令郡國口滿十萬者,歲察孝廉一人;其有秀異,無拘戶口
辛巳,分三公戶邑,封子弟各一人爲列侯
壬午,復潁川郡一年田租
二改許縣爲許昌縣
以魏郡東部爲陽平郡,西部爲廣平郡
三注一臣鬆之以爲禮天子以春分朝日,秋分夕月;尋此年正月郊祀,有月無日,乙亥朝日,則有日無月,蓋文之脫也
案明帝朝日夕月,皆如禮文,故知此紀爲誤者也
注二魏書載詔曰:“潁川,先帝所由起兵征伐也
官渡之役,四方瓦解,遠近顧望,而此郡守義,丁壯荷戈,老弱負糧
昔漢祖以秦中爲國本,光武恃河內爲王基,今朕復於此登壇受禪,天以此郡翼成大魏

注三魏略曰:改長安、譙、許昌、鄴、洛陽爲五都;立石表,西界宜陽,北循太行,東北界陽平,南循魯陽,東界郯,爲中都之地
令天下聽內徙,復五年,後又增其復
詔曰:“昔仲尼資大聖之才,懷帝王之器,當衰周之末,無受命之運,在魯、韂之朝,教化乎洙、泗之上,悽悽焉,遑遑焉,欲屈己以存道,貶身以救世
於時王公終莫能用之,乃退考五代之禮,修素王之事,因魯史而制春秋,就太師而正雅頌,俾千載之後,莫不宗其文以述作,仰其聖以成謀,諮!可謂命世之大聖,億載之師表者也
遭天下大亂,百祀墮壞,舊居之廟,毀而不修,褒成之後,絕而莫繼,闕里不聞講頌之聲,四時不鷪蒸嘗之位,斯豈所謂崇禮報功,盛德百世必祀者哉!其以議郎孔羨爲宗聖侯,邑百戶,奉孔子祀
”令魯郡修起舊廟,置百戶吏卒以守韂之,又於其外廣爲室屋以居學者
(春)三月,加遼東太守公孫恭爲車騎將軍
初復五銖錢
夏四月,以車騎將軍曹仁爲大將軍
五月,鄭甘復叛,遣曹仁討斬之
六月庚子,初祀五嶽四瀆,鹹秩髃祀
一丁卯,夫人甄氏卒
戊辰晦,日有食之,有司奏免太尉,詔曰:“災異之作,以譴元首,而歸過股肱,豈禹、湯罪己之義乎?其令百官各虔厥職,後有天地之眚,勿復劾三公

注一魏書:甲辰,以京師宗廟未成,帝親祠武皇帝於建始殿,躬執饋奠,如家人之禮
秋八月,孫權遣使奉章,並遣于禁等還
丁巳,使太常邢貞持節拜權爲大將軍,封吳王,加九錫
冬十月,授楊彪光祿大夫
一以谷貴,罷五銖錢
二己卯,以大將軍曹仁爲大司馬
十二月,行東巡
是歲築陵雲臺
注一魏書曰:己亥,公卿朝朔旦,並引故漢太尉楊彪,待以客禮,詔曰:“夫先王制几杖之賜,所以賓禮黃耇褒崇元老也
昔孔光、卓茂皆以淑德高年,受茲嘉錫
公故漢宰臣,乃祖已來,世着名節,年過七十,行不踰矩,可謂老成人矣,所宜寵異以章舊德
其賜公延年杖及馮幾;謁請之日,便使杖入,又可使着鹿皮冠
”彪辭讓不聽,竟着布單衣、皮弁以見
續漢書曰:彪見漢祚將終,自以累世爲三公,恥爲魏臣,遂稱足攣,不復行
積十餘年,帝即王位,欲以爲太尉,令近臣宣旨
彪辭曰:“嘗以漢朝爲三公,值世衰亂,不能立尺寸之益,若復爲魏臣,於國之選,亦不爲榮也
”帝不奪其意
黃初四年,詔拜光祿大夫,秩中二千石,朝見位次三公,如孔光故事
彪上章固讓,帝不聽,又爲門施行馬,致吏卒,以優崇之
年八十四,以六年薨
子修,事見陳思王傳
注二魏書曰:十一月辛未,鎮西將軍曹真命觽將及州郡兵討破叛胡治元多、盧水、封賞等,斬首五萬餘級,獲生口十萬,羊一百一十一萬口,牛八萬,河西遂平
帝初聞胡決水灌顯美,謂左右諸將曰:“昔隗囂灌略陽,而光武因其疲弊,進兵滅之
今胡決水灌顯美,其事正相似,破胡事今至不久
”旬日,破胡告檄到,上大笑曰:“吾策之於帷幕之內,諸將奮擊於萬里之外,其相應若合符節
前後戰克獲虜,未有如此也

三年春正月丙寅朔,日有蝕之
庚午,行幸許昌宮
詔曰:“今之計、(考)孝,古之貢士也;十室之邑,必有忠信,若限年然後取士,是呂尚、周晉不顯於前世也
其令郡國所選,勿拘老幼;儒通經術,吏達文法,到皆試用
有司糾故不以實者
“一注一魏書曰:癸亥,孫權上書,說:”劉備支黨四萬人,馬二三千匹,出秭歸,請往掃撲,以克捷爲效
“帝報曰:”昔隗囂之弊,禍發栒邑,子陽之禽,變起扞關,將軍其亢厲威武,勉蹈奇功,以稱吾意

二月,鄯善、龜茲、于闐王各遣使奉獻,詔曰:“西戎即,氐、羌來王,詩、書美之
頃者西域外夷並款塞內附,一其遣使者撫勞之
”是後西域遂通,置戊己校尉
注一應劭漢書注曰:款,叩也;皆叩塞門來服從
三月乙丑,立齊公叡爲平原王,帝弟鄢陵公彰等十一人皆爲王
初制封王之庶子爲鄉公,嗣王之庶子爲亭侯,公之庶子爲亭伯
甲戌,立皇子霖爲河東王
甲午,行幸襄邑
夏四月戊申,立鄄城侯植爲鄄城王
癸亥,行還許昌宮
五月,以荊、揚、江表八郡爲荊州,孫權領牧故也;荊州江北諸郡爲郢州
閏月,孫權破劉備於夷陵
初,帝聞備兵東下,與權交戰,樹柵連營七百餘里,謂髃臣曰:“備不曉兵,豈有七百里營可以拒敵者乎!‘苞原隰險阻而爲軍者爲敵所禽’,此兵忌也
孫權上事今至矣
“後七日,破備書到
秋七月,冀州大蝗,民飢,使尚書杜畿持節開倉廩以振之
八月,蜀大將黃權率觽降
一注一魏書曰:權及領南郡太守史合等三百一十八人,詣荊州刺史奉上所假印綬、棨戟、幢麾、牙門、鼓車
權等詣行在所,帝置酒設樂,引見於承光殿
權、合等人人前自陳,帝爲論說軍旅成敗去就之分,諸將無不喜悅
賜權金帛、車馬、衣裘、帷帳、妻妾,下及偏裨皆有差
拜權爲侍中鎮南將軍,封列侯,即日召使驂乘;及封史合等四十二人皆爲列侯,爲將軍郎將百餘人
九月甲午,詔曰:“夫婦人與政,亂之本也
自今以後,髃臣不得奏事太后,後族之家不得當輔政之任,又不得橫受茅土之爵;以此詔傳後世,若有背違,天下共誅之

一庚子,立皇后郭氏
賜天下男子爵人二級;寡篤癃及貧不能自存者賜谷
注一孫盛曰:夫經國營治,必憑俊箉之輔,賢達令德,必居參亂之任,故雖周室之盛,有婦人與焉
然則坤道承天,南面罔二,三從之禮,謂之至順,至於號令自天子出,奏事專行,非古義也
昔在申、呂,實匡有周
苟以天下爲心,惟德是杖,則親簄之授,至公一也,何至後族而必斥遠之哉?二漢之季世,王道陵遲,故令外戚憑寵,職爲亂階
(於)此自時昏道喪,運祚將移,縱無王、呂之難,豈乏田、趙之禍乎?而後世觀其若此,深懷酖毒之戒也
至於魏文,遂發一概之詔,可謂有識之爽言,非帝者之宏議
冬十月甲子,表首陽山東爲壽陵,作終制曰:“禮,國君即位爲椑,椑音扶歷反
存不忘亡也
一昔堯葬谷林,通樹之,禹葬會稽,農不易畝,二故葬于山林,則合乎山林
封樹之制,非上古也,吾無取焉
壽陵因山爲體,無爲封樹,無立寢殿,造園邑,通神道
夫葬也者,藏也,欲人之不得見也
骨無痛癢之知,頉非棲神之宅,禮不墓祭,欲存亡之不黷也,爲棺槨足以朽骨,衣衾足以朽肉而已
故吾營此丘墟不食之地,欲使易代之後不知其處
無施葦炭,無藏金銀銅鐵,一以瓦器,合古塗車、芻靈之義
棺但漆際會三過,飯含無以珠玉,無施珠襦玉匣,諸愚俗所爲也
季孫以璵璠斂,孔子歷級而救之,譬之暴骸中原
宋公厚葬,君子謂華元、樂莒不臣,以爲棄君於惡
漢文帝之不發,霸陵無求也;光武之掘,原陵封樹也
霸陵之完,功在釋之;原陵之掘,罪在明帝
是釋之忠以利君,明帝愛以害親也
忠臣孝子,宜思仲尼、丘明、釋之之言,鑑華元、樂莒、明帝之戒,存於所以安君定親,使魂靈萬載無危,斯則賢聖之忠孝矣
自古及今,未有不亡之國,亦無不掘之墓也
喪亂以來,漢氏諸陵無不發掘,至乃燒取玉匣金縷,骸骨並盡,是焚如之刑,豈不重痛哉!禍由乎厚葬封樹
‘桑、霍爲我戒’,不亦明乎?其皇后及貴人以下,不隨王之國者,有終沒皆葬澗西,前又以表其處矣
蓋舜葬蒼梧,二妃不從,延陵葬子,遠在嬴、博,魂而有靈,無不之也,一澗之閒,不足爲遠
若違今詔,妄有所變改造施,吾爲戮屍地下,戮而重戮,死而重死
臣子爲蔑死君父,不忠不孝,使死者有知,將不福汝
其以此詔藏之宗廟,副在尚書、祕書、三府

注一臣鬆之按:禮,天子諸侯之棺,各有重數;棺之親身者曰椑
注二呂氏春秋:堯葬於谷林,通樹之;舜葬於紀,市廛不變其肆;禹葬會稽,不變人徒
是月,孫權復叛
復郢州爲荊州
帝自許昌南征,諸軍兵並進,權臨江拒守
十一月辛丑,行幸宛
庚申晦,日有食之
是歲,穿靈芝池
四年春正月,詔曰:“喪亂以來,兵革未戢,天下之人,互相殘殺
今海內初定,敢有私復讎者皆族之
”築南巡臺於宛
三月丙申,行自宛還洛陽宮
癸卯,月犯心中央大星
一丁未,大司馬曹仁薨
是月大疫
注一魏書載丙午詔曰:“孫權殘害民物,朕以寇不可長,故分命猛將三道並徵
今徵東諸軍與權黨呂範等水戰,則斬首四萬,獲船萬艘
大司馬據守濡須,其所禽獲亦以萬數
中軍、徵南,攻圍江陵,左將軍張合等舳艫直渡,擊其南渚,賊赴水溺死者數千人,又爲地道攻城,城中外雀鼠不得出入,此几上肉耳!而賊中癘氣疾病,夾江塗地,恐相染污
昔周武伐殷,旋師孟津,漢祖徵隗囂,還軍高平,皆知天時而度賊情也
且成湯解三面之網,天下歸仁
今開江陵之圍,以緩成死之禽
且休力役,罷省繇戍,畜養士民,鹹使安息

夏五月,有鵜鶘鳥集靈芝池,詔曰:“此詩人所謂污澤也
曹詩‘刺恭公遠君子而近小人’,今豈有賢智之士處於下位乎?否則斯鳥何爲而至?其博舉天下鉨德茂才、獨行君子,以答曹人之刺
”一注一魏書曰:辛酉,有司奏造二廟,立太皇帝廟,大長秋特進侯與高祖合祭,親盡以次毀;特立武皇帝廟,四時享祀,爲魏太祖,萬載不毀也
六月甲戌,任城王彰薨於京都
甲申,太尉賈詡薨
太白晝見
是月大雨,伊、洛溢流,殺人民,壞廬宅
一秋八月丁卯,以廷尉鍾繇爲太尉
二辛未,校獵於滎陽,遂東巡
論徵孫權功,諸將已下進爵增戶各有差
九月甲辰,行幸許昌宮
三注一魏書曰:七月乙未,大軍當出,使太常以特牛一告祠於郊
臣鬆之按:魏郊祀奏中,尚書盧毓議祀厲殃事雲:“具犧牲祭器,如前後師出告郊之禮
”如此,則魏氏出師,皆告郊也
注二魏書曰:有司奏改漢氏宗廟安世樂曰正世樂,嘉至樂曰迎靈樂,武德樂曰武頌樂,昭容樂曰昭業樂,雲(翻)翹舞曰鳳翔舞,育命舞曰靈應舞,武德舞曰武頌舞,文(昭)始舞曰大(昭)韶舞,五行舞曰大武舞
注三魏書曰:十二月丙寅,賜山陽公夫人湯沐邑,公女曼爲長樂郡公主,食邑各五百戶
是冬,甘露降芳林園
臣鬆之按:芳林園即今華林園,齊王芳即位,改爲華林
五年春正月,初令謀反大逆乃得相告,其餘皆勿聽治;敢妄相告,以其罪罪之
三月,行自許昌還洛陽宮
夏四月,立太學,制五經課試之法,置春秋穀梁博士
五月,有司以公卿朝朔望日,因奏疑事,聽斷大政,論辨得失
秋七月,行東巡,幸許昌宮
八月,爲水軍,親御龍舟,循蔡、潁,浮淮,幸壽春
揚州界將吏士民,犯五歲刑已下,皆原除之
九月,遂至廣陵,赦青、徐二州,改易諸將守
冬十月乙卯,太白晝見
行還許昌宮
一十一月庚寅,以冀州飢,遣使者開倉廩振之
戊申晦,日有食之
注一魏書載癸酉詔曰:“近之不綏,何遠之懷?今事多而民少,上下相弊以文法,百姓無所措其手足
昔太山之哭者,以爲苛政甚於猛虎,吾備儒者之風,服聖人之遺教,豈可以目翫其辭,行違其誡者哉?廣議輕刑,以惠百姓

十二月,詔曰:“先王制禮,所以昭孝事祖,大則郊社,其次宗廟,三辰五行,名山大川,非此族也,不在祀典
叔世衰亂,崇信巫史,至乃宮殿之內,戶牖之閒,無不沃酹,甚矣其惑也
自今,其敢設非祀之祭,巫祝之言,皆以執左道論,着於令典

是歲穿天淵池
六年春二月,遣使者循行許昌以東盡沛郡,問民所疾苦,貧者振貸之
一三月,行幸召陵,通討虜渠
乙巳,還許昌宮
幷州刺史樑習討鮮卑軻比能,大破之
辛未,帝爲舟師東征
五月戊申,幸譙
壬戌,熒惑入太微
注一魏略載詔曰:“昔軒轅建四面之號,周武稱‘予有亂臣十人’,斯蓋先聖所以體國君民,亮成天工,多賢爲貴也
今內有公卿以鎮京師,外設牧伯以監四方,至於元戎出征,則軍中宜有柱石之賢帥,輜重所在,又宜有鎮守之重臣,然後車駕可以周行天下,無內外之慮
吾今當徵賊,欲守之積年
其以尚書令潁鄉侯陳髃爲鎮軍大將軍,尚書僕射西鄉侯司馬懿爲撫軍大將軍
若吾臨江授諸將方略,則撫軍當留許昌,督後諸軍,錄後臺文書事;鎮軍隨車駕,當董督觽軍,錄行尚書事;皆假節鼓吹,給中軍兵騎六百人
吾欲去江數裏,築宮室,往來其中,見賊可擊之形,便出奇兵擊之;若或未可,則當舒六軍以遊獵,饗賜軍士

六月,利成郡兵蔡方等以郡反,殺太守徐質
遣屯騎校尉任福、步兵校尉段昭與青州刺史討平之;其見脅略及亡命者,皆赦其罪
秋七月,立皇子鑑爲東武陽王
八月,帝遂以舟師自譙循渦入淮,從陸道幸徐
九月,築東巡臺
冬十月,行幸廣陵故城,臨江觀兵,戎卒十餘萬,旌旗數百里
一是歲大寒,水道冰,舟不得入江,乃引還
十一月,東武陽王鑑薨
十二月,行自譙過樑,遣使以太牢祀故漢太尉橋玄
注一魏書載帝於馬上爲詩曰:“觀兵臨江水,水流何湯湯!戈矛成山林,玄甲耀日光
猛將懷暴怒,膽氣正從橫
誰雲江水廣,一葦可以航,不戰屈敵虜,戢兵稱賢良
古公宅岐邑,實始翦殷商
孟獻營虎牢,鄭人懼稽顙
充國務耕植,先零自破亡
興農淮、泗間,築室都徐方
量宜運權略,六軍鹹悅康;豈如東山詩,悠悠多憂傷

七年春正月,將幸許昌,許昌城南門無故自崩,帝心惡之,遂不入
壬子,行還洛陽宮
三月,築九華臺
夏五月丙辰,帝疾篤,召中軍大將軍曹真、鎮軍大將軍陳髃、徵東大將軍曹休、撫軍大將軍司馬宣王,並受遺詔輔嗣主
遣後宮淑媛、昭儀已下歸其家
丁巳,帝崩於嘉福殿,時年四十
一六月戊寅,葬首陽陵
自殯及葬,皆以終制從事
二注一魏書曰:殯於崇華前殿
注二魏氏春秋曰:明帝將送葬,曹真、陳髃、王朗等以暑熱固諫,乃止
孫盛曰:夫窀穸之事,孝子之極痛也,人倫之道,於斯莫重
故天子七月而葬,同軌畢至
夫以義感之情,猶盡臨隧之哀,況乎天性發中,敦禮者重之哉!魏氏之德,仍世不基矣
昔華元厚葬,君子以爲棄君於惡,髃等之諫,棄孰甚焉!鄄城侯植爲誄曰:“惟黃初七年五月七日,大行皇帝崩,嗚呼哀哉!於時天震地駭,崩山隕霜,陽精薄景,五緯錯行,百姓呼嗟,萬國悲傷,若喪考妣,(恩過慕)思慕過唐,擗踊郊野,仰想穹蒼,僉曰何辜,早世殞喪,嗚呼哀哉!
悲夫大行,忽焉光滅,永棄萬國,雲往雨絕
承問荒忽,惛懵哽咽,袖鋒抽刃,嘆自僵斃,追慕三良,甘心同穴
感惟南風,惟以鬱滯,終於偕沒,指景自誓
考諸先記,尋之哲言,生若浮寄,唯德可論,朝聞夕逝,孔志所存
皇雖一沒,天祿永延,何以述德?表之素旃
何以詠功?宣之管絃
乃作誄曰:皓皓太素,兩儀始分,中和產物,肇有人倫,爰暨三皇,實秉道真,降逮五帝,繼以懿純,三代製作,踵武立勳
季嗣不維,網漏於秦,崩樂滅學,儒坑禮焚,二世而殲,漢氏乃因,弗求古訓,嬴政是遵,王綱帝典,闃爾無聞
末光幽昧,道究運遷,乾坤回曆,簡聖授賢,乃眷大行,屬以黎元
龍飛啓祚,合契上玄,五行定紀,改號革年,明明赫赫,受命于天
仁風偃物,德以禮宣;祥惟聖質,嶷在幼妍
庶幾六典,學不過庭,潛心無罔,抗志青冥
才秀藻朗,如玉之瑩,聽察無向,瞻鷪未形
其剛如金,其貞如瓊,如冰之潔,如砥之平
爵公無私,戮違無輕,心鏡萬機,攬照下情
思良股肱,嘉昔伊、呂,搜揚側陋,舉湯代禹;拔才巖穴,取士蓬戶,唯德是縈,弗拘禰祖
宅土之表,道義是圖,弗營厥險,六合是虞
齊契共遵,下以純民,恢拓規矩,克紹前人
科條品制,曪貶以因
乘殷之輅,行夏之辰
金根黃屋,翠葆龍鱗,紼冕崇麗,衡紞維新,尊肅禮容,矚之若神
方牧妙舉,欽於恤民,虎將荷節,鎮彼四鄰;朱旗所剿,九壤被震,疇克不若?孰敢不臣?縣旌海表,萬里無塵
虜備兇徹,鳥殪江岷,權若涸魚,幹臘矯鱗,肅慎納貢,越裳效珍,條支絕域,侍子內賓
德儕先皇,功侔太古
上靈降瑞,黃初叔祜:河龍洛龜,凌波游下;平鈞應繩,神鸞翔舞;數莢階除,系風扇暑;皓獸素禽,飛走郊野;神鍾寶鼎,形自舊土;雲英甘露,瀸塗被宇;靈芝冒沼,朱華蔭渚
回回凱風,祁祁甘雨,稼穡豐登,我稷我黍
家佩惠君,戶蒙慈父
圖致太和,洽德全義
將登介山,先皇作儷
鐫石紀勳,兼錄觽瑞,方隆封禪,歸功天地,賓禮百靈,勳命視規,望祭四嶽,燎封奉柴,肅於南郊,宗祀上帝
三牲既供,夏禘秋嘗,元侯佐祭,獻璧奉璋
鸞輿幽藹,龍旗太常,爰迄太廟,鐘鼓鍠鍠,頌德詠功,八佾鏘鏘
皇祖既饗,烈考來享,神具醉止,降茲福祥
天地震盪,大行康之;三辰闇昧,大行光之;皇紘絕維,大行綱之;神器莫統,大行當之;禮樂廢弛,大行張之;仁義陸沉,大行揚之;潛龍隱鳳,大行翔之;疏狄遐康,大行匡之
在位七載,元功仍舉,將永太和,絕跡三五,宜作物師,長爲神主,壽終金石,等算東父,如何奄忽,摧身後土,俾我,靡瞻靡顧
嗟嗟皇穹,胡寧忍務?嗚呼哀哉!明監吉凶,體遠存亡,深垂典制,申之嗣皇
聖上虔奉,是順是將,乃玄宇,基爲首陽,擬夡谷林,追堯慕唐,合山同陵,不樹不疆,塗車芻靈,珠玉靡藏
百神警侍,來賓幽堂,耕禽田獸,望魂之翔
於是,俟大隧之致功兮,練元辰之淑禎,潛華體於梓宮兮,馮正殿以居靈
顧望嗣之號咷兮,存臨者之悲聲,悼晏駕之既修兮,感容車之速徵
浮飛魂於輕霄兮,就黃墟以滅形,背三光之昭晰兮,歸玄宅之冥冥
嗟一往之不反兮,痛閟闥之長扃
諮遠臣之眇眇兮,感兇諱以怛驚,心孤絕而靡告兮,紛流涕而交頸
思恩榮以橫奔兮,閡闕塞之
明皇帝諱叡,字符仲,文帝太子也
生而太祖愛之,常令在左右
一年十五,封武德侯,黃初二年爲齊公,三年爲平原王
以其母誅,故未建爲嗣
二七年夏五月,帝病篤,乃立爲皇太子
丁巳,即皇帝位,大赦
尊皇太后曰太皇太后,皇后曰皇太后
諸臣封爵各有差
三癸未,追諡母甄夫人曰文昭皇后
壬辰,立皇弟蕤爲陽平王
注一魏書曰:帝生數歲而有岐嶷之姿,武皇帝異之,曰:“我基於爾三世矣

每朝宴會同,與侍中近臣並列帷幄
好學多識,特留意於法理
注二魏略曰:文帝以郭後無子,詔使子養帝
帝以母不以道終,意甚不平
後不獲已,乃敬事郭後,旦夕因長御問起居,郭後亦自以無子,遂加慈愛
文帝始以帝不悅,有意欲以他姬子京兆王爲嗣,故久不拜太子
魏末傳曰:帝常從文帝獵,見子母鹿
文帝射殺鹿母,使帝射鹿子,帝不從,曰:“陛下已殺其母,臣不忍復殺其子
”因涕泣
文帝即放弓箭,以此深奇之,而樹立之意定
注三世語曰:帝與朝士素不接,即位之後,髃下想聞風采
居數日,獨見侍中劉曄,語盡日
觽人側聽,曄既出,問“何如”?曄曰:“秦始皇、漢孝武之儔,才具微不及耳

八月,孫權攻江夏郡,太守文聘堅守
朝議欲發兵救之,帝曰:“權習水戰,所以敢下船陸攻者,幾掩不備也
今已與聘相持,夫攻守勢倍,終不敢久也
”先時遣治書侍御史荀禹慰勞邊方,禹到,於江夏發所經縣兵及所從步騎千人乘山舉火,權退走
辛巳,立皇子冏爲清河王
吳將諸葛瑾、張霸等寇襄陽,撫軍大將軍司馬宣王討破之,斬霸,徵東大將軍曹休又破其別將於尋陽
論功行賞各有差
冬十月,清河王冏薨
十二月,以太尉鍾繇爲太傅,徵東大將軍曹休爲大司馬,中軍大將軍曹真爲大將軍,司徒華歆爲太尉,司空王朗爲司徒,鎮軍大將軍陳髃爲司空,撫軍大將軍司馬宣王爲驃騎大將軍
太和元年春正月,郊祀武皇帝以配天,宗祀文皇帝於明堂以配上帝
分江夏南部,置江夏南部都尉
西平曲英反,殺臨羌令、西都長,遣將軍郝昭、鹿盤討斬之
二月辛未,帝耕於籍田
辛巳,立文昭皇后寢廟於鄴
丁亥,朝日於東郊
夏四月乙亥,行五銖錢
甲申,初營宗廟
秋八月,夕月於西郊
冬十月丙寅,治兵於東郊
焉耆王遣子入侍
十一月,立皇后毛氏
賜天下男子爵人二級,寡孤獨不能自存者賜谷
十二月,封后父毛嘉爲列侯
新城太守孟達反,詔驃騎將軍司馬宣王討之
一注一三輔決錄曰:伯郎,涼州人,名不令休
其注曰:伯郎姓孟,名他,扶風人
靈帝時
中常侍張讓專朝政,讓監奴典護家事
他仕不遂,乃盡以家財賂監奴,與共結親,積年家業爲之破盡
觽奴皆慚,問他所欲,他曰:“欲得卿曹拜耳
”奴被恩久,皆許諾
時賓客求見讓者,門下車常數百乘,或累日不得通
他最後到,觽奴伺其至,皆迎車而拜,徑將他車獨入
觽人悉驚,謂他與讓善,爭以珍物遺他
他得之,盡以賂讓,讓大喜
他又以蒲桃酒一斛遺讓,即拜涼州刺史
他生達,少入蜀
其處蜀事夡在劉封傳
魏略曰:達以延康元年率部曲四千餘家歸魏
文帝時初即王位,既宿知有達,聞其來,甚悅,令貴臣有識察者往觀之,還曰“將帥之才也”,或曰“卿相之器也”,王益欽達
逆與達書曰:“近日有命,未足達旨,何者?昔伊摯背商而歸周,百里去虞而入秦,樂毅感鴟夷以蟬蛻,王遵識逆順以去就,皆審興廢之符效,知成敗之必然,故丹青畫其形容,良史載其功勳
聞卿姿度純茂,器量優絕,當騁能明時,收名傳記
今者翻然濯鱗清流,甚相嘉樂,虛心西望,依依若舊,下筆屬辭,歡心從之
昔虞卿入趙,再見取相,陳平就漢,一覲參乘,孤今於卿,情過於往,故致所御馬物以昭忠愛
”又曰:“今者海內清定,萬里一統,三垂無邊塵之警,中夏無狗吠之虞,以是弛罔闊禁,與世無疑,保官空虛,初無(資)質任
卿來相就,當明孤意,慎勿令家人繽紛道路,以親駭簄也
若卿欲來相見,且當先安部曲,有所保固,然後徐徐輕騎來東
”達既至譙,進見閒雅,才辯過人,觽莫不屬目
又王近出,乘小輦,執達手,撫其背戲之曰:“卿得無爲劉備刺客邪?”遂與同載
又加拜散騎常侍,領新城太守,委以西南之任
時觽臣或以爲待之太猥,又不宜委以方任
王聞之曰:“吾保其無他,亦譬以蒿箭射蒿中耳
”達既爲文帝所寵,又與桓階、夏侯尚親善,及文帝崩,時桓、尚皆卒,達自以羈旅久在疆埸,心不自安
諸葛亮聞之,陰欲誘達,數書招之,達與相報答
魏興太守申儀與達有隙,密表達與蜀潛通,帝未之信也
司馬宣王遣參軍樑幾察之,又勸其入朝
達驚懼,遂反
幹寶晉紀曰:達初入新城,登白馬塞,嘆曰:“劉封、申耽,據金城千里而失之乎!”
二年春正月,宣王攻破新城,斬達,傳其首
一分新城之上庸、武陵、巫縣爲上庸郡,錫縣爲錫郡
注一魏略曰:宣王誘達將李輔及達甥鄧賢,賢等開門納軍
達被圍旬有六日而敗,焚其首於洛陽四達之衢
蜀大將諸葛亮寇邊,天水、南安、安定三郡吏民叛應亮
一遣大將軍曹真都督關右,並進兵
右將軍張合擊亮於街亭,大破之
亮敗走,三郡平
丁未,行幸長安
二夏四月丁酉,還洛陽宮
三赦繫囚非殊死以下
乙巳,論討亮功,封爵增邑各有差
五月,大旱
六月,詔曰:“尊儒貴學,王教之本也
自頃儒官或非其人,將何以宣明聖道?其高選博士,才任侍中常侍者
申敕郡國,貢士以經學爲先
”秋九月,曹休率諸軍至皖,與吳將陸議戰於石亭,敗績
乙酉,立皇子穆爲繁陽王
庚子,大司馬曹休薨
冬十月,詔公卿近臣舉良將各一人
十一月,司徒王朗薨
十二月,諸葛亮圍陳倉,曹真遣將軍費曜等拒之
四遼東太守公孫恭兄子淵,劫奪恭位,遂以淵領遼東太守
注一魏書曰:是時朝臣未知計所出,帝曰:“亮阻山爲固,今者自來,既合兵書致人之術;且亮貪三郡,知進而不知退,今因此時,破亮必也
”乃部勒兵馬步騎五萬拒亮
注二魏略載帝露布天下並班告益州曰:“劉備背恩,自竄巴蜀
諸葛亮棄父母之國,阿殘賊之黨,神人被毒,惡積身滅
亮外慕立孤之名,而內貪專擅之實
劉升之兄弟守空城而己
亮又侮易益土,虐用其民,是以利狼、宕渠、高定、青羌莫不瓦解,爲亮仇敵
而亮反裘負薪,裏盡毛殫,刖趾適屨,刻肌傷骨,反更稱說,自以爲能
行兵於井底,遊步於牛蹄
自朕即位,三邊無事,猶哀憐天下數遭兵革,且欲養四海之耆老,長後生之孤幼,先移風於禮樂,次講武於農隙,置亮畫外,未以爲虞
而亮懷李熊愚勇之(智)志,不思荊邯度德之戒,驅略吏民,盜利祁山
王師方振,膽破氣奪,馬謖、高祥,望旗奔敗
虎臣逐北,蹈屍涉血,亮也小子,震驚朕師
猛銳踊躍,鹹思長驅
朕惟率土莫非王臣,師之所處,荊棘生焉,不欲使千室之邑忠信貞良,與夫淫昏之黨,共受塗炭
故先開示,以昭國誠,勉思變化,無滯亂邦
巴蜀將吏士民諸爲亮所劫迫,公卿已下皆聽束手

注三魏略曰:是時鬥言,雲帝已崩,從駕髃臣迎立雍丘王植
京師自卞太后髃公盡懼
及帝還,皆私察顏色
卞太后悲喜,欲推始言者,帝曰:“天下皆言,將何所推?”
注四魏略曰:先是,使將軍郝昭築陳倉城;會亮至,圍昭,不能拔
昭字伯道,太原人,爲人雄壯,少入軍爲部曲督,數有戰功,爲雜號將軍,遂鎮守河西十餘年,民夷畏服
亮圍陳倉,使昭鄉人靳詳於城外遙說之,昭於樓上應詳曰:“魏家科法,卿所練也;我之爲人,卿所知也
我受國恩多而門戶重,卿無可言者,但有必死耳
卿還謝諸葛,便可攻也
”詳以昭語告亮,亮又使詳重說昭,言人兵不敵,無爲空自破滅
昭謂詳曰:“前言已定矣
我識卿耳,箭不識也
”詳乃去
亮自以有觽數萬,而昭兵才千餘人,又度東救未能便到,乃進兵攻昭,起雲梯衝車以臨城
昭於是以火箭逆射其雲梯,梯然,梯上人皆燒死
昭又以繩連石磨壓其衝車,衝車折
亮乃更爲井闌百尺以射城中,以土丸填塹,欲直攀城,昭又於內築重牆
亮又爲地突,欲踊出於城裏,昭又於城內穿地橫截之
晝夜相攻拒二十餘日,亮無計,救至,引退
詔嘉昭善守,賜爵列侯
及還,帝引見慰勞之,顧謂中書令孫資曰:“卿鄉里乃有爾曹快人,爲將灼如此,朕復何憂乎?”仍欲大用之
會病亡,遺令戒其子凱曰:“吾爲將,知將不可爲也
吾數發冢,取其木以爲攻戰具,又知厚葬無益於死者也
汝必斂以時服
且人生有處所耳,死復何在耶?今去本墓遠,東西南北,在汝而已

三年夏四月,元城王禮薨
六月癸卯,繁陽王穆薨
戊申,追尊高祖大長秋曰高皇帝,夫人吳氏曰高皇后
秋七月,詔曰:“禮,王后無嗣,擇建支子以繼大宗,則當纂正統而奉公義,何得復顧私親哉!漢宣繼昭帝后,加悼考以皇號;哀帝以外藩援立,而董宏等稱引亡秦,惑誤時朝,既尊恭皇,立廟京都,又寵藩妾,使比長信,昭穆於前殿,並四位於東宮,僭差無度,人神弗佑,而非罪師丹忠正之諫,用致丁、傅焚如之禍
自是之後,相踵行之
昔魯文逆祀,罪由夏父;宋國非度,譏在華元
其令公卿有司,深以前世行事爲戒
後嗣萬一有由諸侯入奉大統,則當明爲人後之義;敢爲佞邪導諛時君,妄建非正之號以幹正統,謂考爲皇,稱妣爲後,則股肱大臣,誅之無赦
其書之金策,藏之宗廟,着於令典

冬十月,改平望觀曰聽訟觀
帝常言“獄者,天下之性命也”,每斷大獄,常幸觀臨聽之
初,洛陽宗廟未成,神主在鄴廟
十一月,廟始成,使太常韓暨持節迎高皇帝、太皇帝、武帝、文帝神主於鄴,十二月己丑至,奉安神主於廟
一注一臣鬆之按:黃初四年,有司奏立二廟,太皇帝大長秋與文帝之高祖共一廟,特立武帝廟,百世不毀
今此無高祖神主,蓋以親盡毀也
此則魏初唯立親廟,祀四室而已
至景初元年,始定七廟之制
孫盛曰:事亡猶存,祭如神在,迎遷神主,正斯宜矣
癸卯,大月氏王波調遣使奉獻,以調爲親魏大月氏王
四年春二月壬午,詔曰:“世之質文,隨教而變
兵亂以來,經學廢絕,後生進趣,不由典謨
豈訓導未洽,將進用者不以德顯乎?其郎吏學通一經,才任牧民,博士課試,擢其高第者,亟用;其浮華不務道本者,皆罷退之
”戊子,詔太傅三公:以文帝典論刻石,立於廟門之外
癸巳,以大將軍曹真爲大司馬,驃騎將軍司馬宣王爲大將軍,遼東太守公孫淵爲車騎將軍
夏四月,太傅鍾繇薨
六月戊子,太皇太后崩
丙申,省上庸郡
秋七月,武宣卞後祔葬於高陵
詔大司馬曹真、大將軍司馬宣王伐蜀
八月辛巳,行東巡,遣使者以特牛祠中嶽
一乙未,幸許昌宮
九月,大雨,伊、洛、河、漢水溢,詔真等班師
冬十月乙卯,行還洛陽宮
庚申,令:“罪非殊死聽贖各有差
”十一月,太白犯歲星
十二月辛未,改葬文昭甄后於朝陽陵
丙寅,詔公卿舉賢良
注一魏書曰:行過繁昌,使執金吾臧霸行太尉事,以特牛祠受禪壇
臣鬆之按:漢紀章帝元和三年,詔高邑縣祠即位壇,五成陌,比臘祠門戶
此雖前代已行故事,然爲壇以祀天,而壇非神也,今無事於上帝,而致祀於虛壇,求之義典,未詳所據
五年春正月,帝耕於籍田
三月,大司馬曹真薨
諸葛亮寇天水,詔大將軍司馬宣王拒之
自去冬十月至此月不雨,辛巳,大雩
夏四月,鮮卑附義王軻比能率其種人及丁零大人兒禪詣幽州貢名馬
復置護匈奴中郎將
秋七月丙子,以亮退走,封爵增位各有差
一乙酉,皇子殷生,大赦
注一魏書曰:初,亮出,議者以爲亮軍無輜重,糧必不繼,不擊自破,無爲勞兵;或欲自芟上邽左右生麥以奪賊食,帝皆不從
前後遣兵增宣王軍,又敕使護麥
宣王與亮相持,賴得此麥以爲軍糧
八月,詔曰:“古者諸侯朝聘,所以敦睦親親協和萬國也
先帝着令,不欲使諸王在京都者,謂幼主在位,母后攝政,防微以漸,關諸盛衰也
朕惟不見諸王十有二載,悠悠之懷,能不興思!其令諸王及宗室公侯各將適子一人朝
後有少主、母后在宮者,自如先帝令,申明着於令
”冬十一月乙酉,月犯軒轅大星
戊戌晦,日有蝕之
十二月甲辰,月犯鎮星
戊午,太尉華歆薨
六年春二月,詔曰:“古之帝王,封建諸侯,所以藩屏王室也
詩不云乎,‘懷德維寧,宗子維城’
秦、漢繼周,或強或弱,俱失厥中
大魏創業,諸王開國,隨時之宜,未有定製,非所以永爲後法也
其改封諸侯王,皆以郡爲國
”三月癸酉,行東巡,所過存問高年寡孤獨,賜谷帛
乙亥,月犯軒轅大星
夏四月壬寅,行幸許昌宮
甲子,初進新果於廟
五月,皇子殷薨,追封諡安平哀王
秋七月,以韂尉董昭爲司徒
九月,行幸摩陂,治許昌宮,起景福、承光殿
冬十月,殄夷將軍田豫帥觽討吳將周賀於成山,殺賀
十一月丙寅,太白晝見
有星孛於翼,近太微上將星
庚寅,陳思王植薨
十二月,行還許昌宮
青龍元年春正月甲申,青龍見郟之摩陂井中
二月丁酉,幸摩陂觀龍,於是改年;改摩陂爲龍陂,賜男子爵人二級,寡孤獨無出今年租賦
三月甲子,詔公卿舉賢良篤行之士各一人
夏五月壬申,詔祀故大將軍夏侯惇、大司馬曹仁、車騎將軍程昱於太祖廟庭
一戊寅,北海王蕤薨
閏月庚寅朔,日有蝕之
丁酉,改封宗室女非諸王女皆爲邑主
詔諸郡國山川不在祠典者勿祠
六月,洛陽宮鞠室災
注一魏書載詔曰:“昔先王之禮,於功臣存則顯其爵祿,沒則祭於大蒸,故漢氏功臣,祀於廟庭
大魏元功之臣功勳優着,終始休明者,其皆依禮祀之
”於是以惇等配饗
保塞鮮卑大人步度根與叛鮮卑大人軻比能私通,幷州刺史畢軌表,輒出軍以外威比能,內鎮步度根
帝省表曰:“步度根以爲比能所誘,有自疑心
今軌出軍,適使二部驚合爲一,何所威鎮乎?”促敕軌,以出軍者慎勿越塞過句注也
比詔書到,軌以進軍屯陰館,遣將軍蘇尚、董弼追鮮卑
比能遣子將千餘騎迎步度根部落,與尚、弼相遇,戰於樓煩,二將敗沒
步度根部落皆叛出塞,與比能合寇邊
遣驍騎將軍秦朗將中軍討之,虜乃走漠北
秋九月,安定保塞匈奴大人胡薄居姿職等叛,司馬宣王遣將軍胡遵等追討,破降之
冬十月,步度根部落大人戴胡阿狼泥等詣幷州降,朗引軍還
一注一魏氏春秋曰:朗字符明,新興人
獻帝傳曰:朗父名宜祿,爲呂布使詣袁術,術妻以漢宗室女
其前妻杜氏留下邳
布之被圍,關羽屢請於太祖,求以杜氏爲妻,太祖疑其有色,及城陷,太祖見之,乃自納之
宜祿歸降,以爲銍長
及劉備走小沛,張飛隨之,過謂宜祿曰:“人取汝妻,而爲之長,乃蚩蚩若是邪!隨我去乎?”宜祿從之數裏,悔欲還,飛殺之
朗隨母氏畜於公宮,太祖甚愛之,每坐席,謂賓客曰:“世有人愛假子如孤者乎?”
魏略曰:朗遊遨諸侯間,歷武、文之世而無尤也
及明帝即位,授以內官,爲驍騎將軍、給事中,每車駕出入,朗常隨從
時明帝喜發舉,數有以輕微而致大辟者,朗終不能有所諫止,又未嘗進一善人,帝亦以是親愛;每顧問之,多呼其小字阿穌,數加賞賜,爲起大第於京城中
四方雖知朗無能爲益,猶以附近至尊,多賂遺之,富均公侯
世語曰:朗子秀,勁厲能直言,爲晉武帝博士
魏略以朗與孔桂俱在佞幸篇
桂字叔林,天水人也
建安初,數爲將軍楊秋使詣太祖,太祖表拜騎都尉
桂性便辟,曉博弈、鞠,故太祖愛之,每在左右,出入隨從
桂察太祖意,喜樂之時,因言次曲有所陳,事多見從,數得賞賜,人多饋遺,桂由此侯服玉食
太祖既愛桂,五官將及諸侯亦皆親之
其後桂見太祖久不立太子,而有意於臨菑侯,因更親附臨菑侯而簡於五官將,將甚銜之
及太祖薨,文帝即王位,未及致其罪
黃初元年,隨例轉拜駙馬都尉
而桂私受西域貨賂,許爲人事
事發,有詔收問,遂殺之
魚豢曰:爲上者不虛授,處下者不虛受,然後外無伐檀之嘆,內無屍素之刺,雍熙之美着,太平之律顯矣
而佞幸之徒,但姑息人主,至乃無德而榮,無功而祿,如是焉得不使中正日朘,傾邪滋多乎!以武皇帝之慎賞,明皇帝之持法,而猶有若此等人,而況下斯者乎?
十二月,公孫淵斬送孫權所遣使張彌、許晏首,以淵爲大司馬樂浪公
一注一世語曰:幷州刺史畢軌送漢故度遼將軍範明友鮮卑奴,年三百五十歲,言語飲食如常人
奴雲:“霍顯,光後小妻
明友妻,光前妻女
”博物志曰:時京邑有一人,失其姓名,食啖兼十許人,遂肥不能動
其父曾作遠方長吏,官徙送彼縣,令故義傳供食之;一二年中,一鄉中輒爲之儉
傅子曰:時太原發頉破棺,棺中有一生婦人,將出與語,生人也
送之京師,問其本事,不知也
視其頉上樹木可三十歲,不知此婦人三十歲常生於地中邪?將一朝欻生,偶與發頉者會也?
二年春二月乙未,太白犯熒惑
癸酉,詔曰:“鞭作官刑,所以糾慢怠也,而頃多以無辜死
其減鞭杖之制,着於令
“三月庚寅,山陽公薨,帝素服發哀,遣使持節典護喪事
己酉,大赦
夏四月,大疫
崇華殿災
丙寅,詔有司以太牢告祠文帝廟
追諡山陽公爲漢孝獻皇帝,葬以漢禮
一注一獻帝傳曰:帝變服,率髃臣哭之,使使持節行司徒太常和洽弔祭,又使持節行大司空大司農崔林監護喪事
詔曰:“蓋五帝之事尚矣,仲尼盛稱堯、舜巍巍蕩蕩之功者,以爲禪代乃大聖之懿事也
山陽公深識天祿永終之運,禪位文皇帝以順天命
先帝命公行漢正朔,郊天祀祖以天子之禮,言事不稱臣,此舜事堯之義也
昔放勳殂落,四海如喪考妣,遏密八音,明喪葬之禮同於王者也
今有司奏喪禮比諸侯王,此豈古之遺制而先帝之至意哉?今諡公漢孝獻皇帝
”使太尉具以一太牢告祠文帝廟,曰:“叡聞夫禮也者,反本修古,不忘厥初,是以先代之君,尊尊親親,鹹有尚焉
今山陽公寢疾棄國,有司建言喪紀之禮視諸侯王
叡惟山陽公昔知天命永終於己,深觀歷數允在聖躬,傳祚禪位,尊我民主,斯乃陶唐懿德之事也
黃初受終,命公於國行漢正朔,郊天祀祖禮樂制度率乃漢舊,斯亦舜、禹明堂之義也
上考遂初,皇極攸建,允熙克讓,莫朗於茲
蓋子以繼志嗣訓爲孝,臣以配命欽述爲忠,故詩稱‘匪棘其猶,聿追來孝’,書曰‘前人受命,茲不忘大功’
叡敢不奉承徽典,以昭皇考之神靈
今追諡山陽公曰孝獻皇帝,冊贈璽紱
命司徒、司空持節弔祭護喪,光祿、大鴻臚爲副,將作大匠、復土將軍營成陵墓,及置百官髃吏,車旗服章喪葬禮儀,一如漢氏故事;喪葬所供髃官之費,皆仰大司農
立其後嗣爲山陽公,以通三統,永爲魏賓
“於是贈冊曰:”嗚呼,昔皇天降戾於漢,俾逆臣董卓,播厥兇虐,焚滅京都,劫遷大駕
於時六合雲擾,奸雄熛起
帝自西京,徂唯求定,臻茲洛邑
疇諮聖賢,聿改乘轅,又遷許昌,武皇帝是依
歲在玄枵,皇師肇徵,迄於鶉尾,十有八載,髃寇殲殄,九域鹹乂惟帝念功,祚茲魏國,大啓土宇
爰及文皇帝,齊聖廣淵,仁聲旁流,柔遠能邇,殊俗向義,幹精承祚,坤靈吐曜,稽極玉衡,允膺歷數,度於軌儀,克厭帝心
乃仰欽七政,俯察五典,弗採四嶽之謀,不俟師錫之舉,幽贊神明,承天禪位
祚(建)逮朕躬,統承洪業
蓋聞昔帝堯,元愷既舉,兇族未流,登舜百揆,然後百揆時序,內平外成,授位明堂,退終天祿,故能冠德百王,表功嵩嶽
自往迄今,彌歷七代,歲暨三千,而大運來複,庸命厎績,纂我民主,作建皇極
念重光,紹咸池,繼韶夏,超羣后之遐蹤,邈商、周之慚德,可謂高朗令終,昭明洪烈之懿盛者矣
非夫漢、魏與天地合德,與四時合信,動和民神,格於上下,其孰能至於此乎?朕惟孝獻享年不永,欽若顧命,考之典謨,恭述皇考先靈遺意,闡崇弘諡,奉成聖美,以章希世同符之隆,以傳億載不朽之榮
魂而有靈,嘉茲弘休
嗚呼哀哉!“八月壬申,葬于山陽國,陵曰禪陵,置園邑
葬之日,帝制錫衰弁絰,哭之慟
適孫桂氏鄉侯康,嗣立爲山陽公
是月,諸葛亮出斜谷,屯渭南,司馬宣王率諸軍拒之
詔宣王:“但堅壁拒守以挫其鋒,彼進不得志,退無與戰,久停則糧盡,虜略無所獲,則必走矣
走而追之,以逸待勞,全勝之道也
”一注一魏氏春秋曰:亮既屢遣使交書,又致巾幗婦人之飾,以怒宣王
宣王將出戰,辛毗杖節奉詔,勒宣王及軍吏已下,乃止
宣王見亮使,唯問其寢食及其事之煩簡,不問戎事
使對曰:“諸葛公夙興夜寐,罰二十已上,皆親覽焉;所啖食不過數升
”宣王曰:“亮體斃矣,其能久乎?”
五月,太白晝見
孫權入居巢湖口,向合肥新城,又遣將陸議、孫韶各將萬餘人入淮、沔
六月,徵東將軍滿寵進軍拒之
寵欲拔新城守,致賊壽春,帝不聽,曰:“昔漢光武遣兵縣據略陽,終以破隗囂,先帝東置合肥,南守襄陽,西固祁山,賊來輒破於三城之下者,地有所必爭也
縱權攻新城,必不能拔
敕諸將堅守,吾將自往徵之,比至,恐權走也
”秋七月壬寅,帝親御龍舟東征,權攻新城,將軍張穎等拒守力戰,帝軍未至數百里,權遁走,議、韶等亦退
髃臣以爲大將軍方與諸葛亮相持未解,車駕可西幸長安
帝曰:“權走,亮膽破,大將軍以制之,吾無憂矣
”遂進軍幸壽春,錄諸將功,封賞各有差
八月己未,大曜兵,饗六軍,遣使者持節犒勞合肥、壽春諸軍
辛巳,行還許昌宮
司馬宣王與亮相持,連圍積日,亮數挑戰,宣王堅壘不應
會亮卒,其軍退還
冬十月乙丑,月犯鎮星及軒轅
戊寅,月犯太白
十一月,京都地震,從東南來,隱隱有聲,搖動屋瓦
十二月,詔有司刪定大辟,減死罪
三年春正月戊子,以大將軍司馬宣王爲太尉
己亥,復置朔方郡
京都大疫
丁巳,皇太后崩
乙亥,隕石於壽光縣
三月庚寅,葬文德郭後,營陵於首陽陵澗西,如終制
一注一顧愷之啓蒙注曰:魏時人有開周王頉者,得殉葬女子,經數日而有氣,數月而能語;年可二十
送詣京師,郭太后愛養之
十餘年,太后崩,哀思哭泣,一年餘而死
是時,大治洛陽宮,起昭陽、太極殿,築總章觀
百姓失農時,直臣楊阜、高堂隆等各數切諫,雖不能聽,常優容之
一注一魏略曰:是年起太極諸殿,築總章觀,高十餘丈,建翔鳳於其上;又於芳林園中起陂池,楫棹越歌;又於列殿之北,立八坊,諸才人以次序處其中,貴人夫人以上,轉南附焉,其秩石擬百官之數
帝常遊宴在內,乃選女子知書可付信者六人,以爲女尚書,使典省外奏事,處當畫可,自貴人以下至尚保,及給掖庭灑掃,習伎歌者,各有千數
通引谷水過九龍殿前,爲玉井綺欄,蟾蜍含受,神龍吐出
使博士馬均作司南車,水轉百戲
歲首建巨獸,魚龍曼延,弄馬倒騎,備如漢西京之制,築閶闔諸門闕外罘罳太子舍人張茂以吳、蜀數動,諸將出徵,而帝盛興宮室,留意於玩飾,賜與無度,帑藏空竭;又錄奪士女前已嫁爲吏民妻者,還以配士,既聽以生口自贖,又簡選其有姿色者內之掖庭,乃上書諫曰:“臣伏見詔書,諸士女嫁非士者,一切錄奪,以配戰士,斯誠權時之宜,然非大化之善者也
臣請論之
陛下,天之子也,百姓吏民,亦陛下之子也
禮,賜君子小人不同日,所以殊貴賤也
吏屬君子,士爲小人,今奪彼以與此,亦無以異於奪兄之妻妻弟也,於父母之恩偏矣
又詔書聽得以生口年紀、顏色與妻相當者自代,故富者則傾家盡產,貧者舉假貸貰,貴買生口以贖其妻;縣官以配士爲名而實內之掖庭,其醜惡者乃出與士
得婦者未必有歡心,而失妻者必有憂色,或窮或愁,皆不得志
夫君有天下而不得萬姓之歡心者,寭不危殆
且軍師在外數千萬人,一日之費非徒千金,舉天下之賦以奉此役,猶將不給,況復有宮庭非員無錄之女,椒房母后之家,賞賜橫興,內外交引,其費半軍
昔漢武帝好神仙,信方士,掘地爲海,封土爲山,賴是時天下爲一,莫敢與爭者耳
自衰亂以來,四五十載,馬不捨鞍,士不釋甲,每一交戰,血流丹野,創痍號痛之聲,於今未已
猶強寇在疆,圖危魏室
陛下不兢兢業業,念崇節約,思所以安天下者,而乃奢靡是務,中尚方純作玩弄之物,炫耀後園,建承露之盤,斯誠快耳目之觀,然亦足以騁寇絢之心矣
惜乎,舍堯舜之節儉,而爲漢武之侈事,臣竊爲陛下不取也
願陛下沛然下詔,萬幾之事有無益而有損者悉除去之,以所除無益之費,厚賜將士父母妻子之飢寒者,問民所疾而除其所惡,實倉廩,繕甲兵,恪恭以臨天下
如是,吳賊面縛,蜀虜輿櫬,不待誅而自服,太平之路可計日而待也
陛下可無勞神思於海表,軍師高枕,戰士備員
今髃公皆結舌,而臣所以不敢不獻瞽言者,臣昔上要言,散騎奏臣書,以聽諫篇爲善,詔曰:“是也‘,擢臣爲太子舍人;且臣作書譏爲人臣不能諫諍,今有可諫之事而臣不諫,此爲作書虛妄而不能言也
臣年五十,常恐至死無以報國,是以投軀沒命,冒昧以聞,惟陛下裁察
“書通,上顧左右曰:”張茂恃鄉里故也
“以事付散騎而已
茂字彥林,沛人
秋七月,洛陽崇華殿災,八月庚午,立皇子芳爲齊王,詢爲秦王
丁巳,行還洛陽宮
命有司復崇華,改名九龍殿
冬十月己酉,中山王兗薨
壬申,太白晝見
十一月丁酉,行幸許昌宮
一注一魏氏春秋曰:是歲張掖郡刪丹縣金山玄川溢涌,寶石負圖,狀象靈龜,廣一丈六尺,長一丈七尺一寸,圍五丈八寸,立於川西
有石馬七,其一仙人騎之,其一羈絆,其五有形而不善成
有玉匣關蓋於前,上有玉字,玉玦二,璜一
麒麟在東,鳳鳥在南,白虎在西,犧牛在北,馬自中佈列四面,色皆蒼白
其南有五字,曰“上上三天王”;又曰“述大金,大討曹,金但取之,金立中,大金馬一匹在中,大(告)吉開壽,此馬甲寅述水”
凡“中”字六,“金”字十;又有若八卦及列宿孛彗之象焉
世語曰:又有一雞象
搜神記曰:初,漢元、成之世,先識之士有言曰,魏年有和,當有開石於西三千餘里,系五馬,文曰“大討曹”
及魏之初興也,張掖之柳谷,有開石焉,始見於建安,形成於黃初,文備於太和,周圍七尋,中高一仞,蒼質素章,龍馬、麟鹿、鳳皇、仙人之象,粲然鹹着,此一事者,魏、晉代興之符也
至晉泰始三年,張掖太守焦勝上言,以留郡本國圖校今石文,文字多少不同,謹具圖上
按其文有五馬象,其一有人平上幘,執戟而乘之,其一有若馬形而不成,其字有“金”,有“中”,有“大司馬”,有“王”,有“大吉”,有“正”,有“開壽”,其一成行,曰“金當取之”
漢晉春秋曰:氐池縣大柳谷口夜激波涌溢,其聲如雷,曉而有蒼石立水中,長一丈六尺,高八尺,白石畫之,爲十三馬,一牛,一鳥,八卦玉玦之象,皆隆起,其文曰“大討曹,適水中,甲寅”
帝惡其“討”
也,使鑿去爲“計”,以蒼石窒之,宿昔而白石滿焉
至晉初,其文愈明,馬象皆煥徹如玉焉
四年春二月,太白復晝見,月犯太白,又犯軒轅一星,入太微而出
夏四月,置崇文觀,徵善屬文者以充之
五月乙卯,司徒董昭薨
丁巳,肅慎氏獻楛矢
六月壬申,詔曰:“有虞氏畫象而民弗犯,周人刑錯而不用
朕從百王之末,追望上世之風,邈乎何相去之遠?法令滋章,犯者彌多,刑罰愈觽,而奸不可止
往者按大辟之條,多所蠲除,思濟生民之命,此朕之至意也
而郡國斃獄,一歲之中尚過數百,豈朕訓導不醇,俾民輕罪,將苛法猶存,爲之陷藊乎?有司其議獄緩死,務從寬簡,及乞恩者,或辭未出而獄以報斷,非所以究理盡情也
其令廷尉及天下獄官,諸有死罪具獄以定,非謀反及手殺人,亟語其親治,有乞恩者,使與奏當文書俱上,朕將思所以全之
其佈告天下,使明朕意

秋七月,高句驪王宮斬送孫權使胡韂等首,詣幽州
甲寅,太白犯軒轅大星
冬十月己卯,行還洛陽宮
甲申,有星孛於大辰,乙酉,又孛於東方
十一月己亥,彗星見,犯宦者天紀星
十二月癸巳,司空陳髃薨
乙未,行幸許昌宮
景初元年春正月壬辰,山茌縣言黃龍見
茌音仕狸反
於是有司奏,以爲魏得地統,宜以建醜之月爲正
三月,定歷改年爲孟夏四月
一服色尚黃,犧牲用白,戎事乘黑首白馬,建大赤之旗,朝會建大白之旗
二改太和歷曰景初歷
其春夏秋冬孟仲季月雖與正歲不同,至於郊祀、迎氣、礿祠、蒸嘗、巡狩、搜田、分至啓閉、班宣時令、中氣早晚、敬授民事,皆以正歲鬥建爲歷數之序
注一魏書曰:初,文皇帝即位,以受禪於漢,因循漢正朔弗改
帝在東宮着論,以爲五帝三王雖同氣共祖,禮不相襲,正朔自宜改變,以明受命之運
及即位,優遊者久之,史官復着言宜改,乃詔三公、特進、九卿、中郎將、大夫、博士、議郎、千石、六百石博議,議者或不同
帝據古典,甲子詔曰:“夫太極運三辰五星於上,元氣轉三統五行於下,登降周旋,終則又始
故仲尼作春秋,於三微之月,每月稱王,以明三正迭相爲首
今推三統之次,魏得地統,當以建醜之月爲正月
考之髃藝,厥義章矣
其改青龍五年三月爲景初元年四月

注二臣鬆之按:魏爲土行,故服色尚黃
行殷之時,以建醜爲正,故犧牲旗旗一用殷禮
禮記雲:“夏后氏尚黑,故戎事乘驪,牲用玄;殷人尚白,戎事乘翰,牲用白;周人尚赤,戎事乘騵,牲用騂”鄭玄雲:“夏后氏以建寅爲正,物生色黑;殷以建醜爲正,物牙色白;周以建子爲正,物萌色赤
翰,白色馬也,易曰‘白馬翰如’
”周禮巾車職“建大赤以朝”,大白以即戎,此則周以正色之旗以朝,先代之旗即戎
今魏用殷禮,變周之制,故建大白以朝,大赤即戎
五月己巳,行還洛陽宮
己丑,大赦
六月戊申,京都地震
己亥,以尚書令陳矯爲司徒,尚書(左)右僕射韂臻爲司空
丁未,分魏興之魏陽、錫郡之安富、上庸爲上庸郡
省錫郡,以錫縣屬魏興郡
有司奏:武皇帝撥亂反正,爲魏太祖,樂用武始之舞
文皇帝應天受命,爲魏高祖,樂用鹹熙之舞
帝制作興治,爲魏烈祖,樂用章(武)斌之舞
三祖之廟,萬世不毀
其餘四廟,親盡迭毀,如周后稷、文、武廟祧之制
一注一孫盛曰:夫諡以錶行,廟以存容,皆於既沒然後着焉,所以原始要終,以示百世也
未有當年而逆制祖宗,未終而豫自尊顯
昔華樂以厚斂致譏,周人以豫兇違禮,魏之髃司,於是乎失正
秋七月丁卯,司徒陳矯薨
孫權遣將朱然等二萬人圍江夏郡,荊州刺史胡質等擊之,然退走
初,權遣使浮海與高句驪通,欲襲遼東
遣幽州刺史丘儉率諸軍及鮮卑、烏丸屯遼東南界,璽書徵公孫淵
淵發兵反,儉進軍討之,會連雨十日,遼水大漲,詔儉引軍還
右北平烏丸單于寇婁敦、遼西烏丸都督王護留等居遼東,率部觽隨儉內附
己卯,詔遼東將吏士民爲淵所脅略不得降者,一切赦之
辛卯,太白晝見
淵自儉還,遂自立爲燕王,置百官,稱紹漢元年
詔青、兗、幽、冀四州大作海船
九月,冀、兗、徐、豫四州民遇水,遣侍御史循行沒溺死亡及失財產者,在所開倉振救之
庚辰,皇后毛氏卒
冬十月丁未,月犯熒惑
癸丑,葬悼毛後於愍陵
乙卯,營洛陽南委粟山爲圜丘
一十二月壬子冬至,始祀
丁巳,分襄陽臨沮、宜城、旍陽、邔邔音其己反
四縣,置襄陽南部都尉
己未,有司奏文昭皇后立廟京都
分襄陽郡之鄀葉縣屬義陽郡
二注一魏書載詔曰:“蓋帝王受命,莫不恭承天地以章神明,尊祀世統以昭功德,故先代之典既着,則禘郊祖宗之製備也
昔漢氏之初,承秦滅學之後,採摭殘缺,以備郊祀,自甘泉后土、雍宮五畤,神只兆位,多不見經,是以制度無常,一彼一此,四百餘年,廢無禘祀
古代之所更立者,遂有闕焉
曹氏繫世,出自有虞氏,今祀圜丘,以始祖帝舜配,號圜丘曰皇皇帝天;方丘所祭曰皇皇后地,以舜妃伊氏配;天郊所祭曰皇天之神,以太祖武皇帝配;地郊所祭曰皇地之只,以武宣後配;宗祀皇考高祖文皇帝於明堂,以配上帝
“至晉泰始二年,並圜丘、方丘二至之祀於南北郊
注二魏略曰:是歲,徙長安諸鍾懬、駱駝、銅人、承露盤
盤折,銅人重不可致,留於霸城
大發銅鑄作銅人二,號曰翁仲,列坐於司馬門外
又鑄黃龍、鳳皇各一,龍高四丈,鳳高三丈餘,置內殿前
起土山於芳林園西北陬,使公卿髃僚皆負土成山,樹松竹雜木善草於其上,捕山禽雜獸置其中
漢晉春秋曰:帝徙盤,盤折,聲聞數十里,金狄或泣,因留霸城
魏略載司徒軍議掾河東董尋上書諫曰:“臣聞古之直士,盡言於國,不避死亡
故周昌比高祖於桀、紂,劉輔譬趙後於人婢
天生忠直,雖白刃沸湯,往而不顧者,誠爲時主愛惜天下也
建安以來,野戰死亡,或門殫戶盡,雖有存者,遺孤老弱
若今宮室狹小,當廣大之,猶宜隨時,不妨農務,況乃作無益之物,黃龍、鳳皇,九龍、承露盤,土山、淵池,此皆聖明之所不興也,其功參倍於殿舍
三公九卿侍中尚書,天下至德,皆知非道而不敢言者,以陛下春秋方剛,心畏雷霆
今陛下既尊羣臣,顯以冠冕,被以文繡,載以華輿,所以異於小人;而使穿方舉土,面目垢黑,沾體塗足,衣冠了鳥,毀國之光以崇無益,甚非謂也
孔子曰:”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
‘無忠無禮,國何以立!故有君不君,臣不臣,上下不通,心懷鬱結,使陰陽不和,災害屢降,兇惡之徒,因間而起,誰當爲陛下盡言事者乎?又誰當幹萬乘以死爲戲乎?臣知言出必死,而臣自比於牛之一毛,生既無益,死亦何損?秉筆流涕,心與世辭
臣有八子,臣死之後,累陛下矣!“
將奏,沐浴
既通,帝曰:“董尋不畏死邪!”主者奏收尋,有詔勿問
後爲貝丘令,清省得民心
二年春正月,詔太尉司馬宣王帥觽討遼東
一注一幹竇晉紀曰:帝問宣王:“度公孫淵將何計以待君?”宣王對曰:“淵棄城預走,上計也;據遼水拒大軍,其次也;坐守襄平,此爲成禽耳
”帝曰:“然則三者何出?”對曰:“唯明智審量彼我,乃預有所割棄,此既非淵所及,又謂今往縣遠,不能持久,必先拒遼水,後守也
”帝曰:“住還幾日?”對曰:“往百日,攻百日;還百日,以六十日爲休息,如此,一年足矣
”魏名臣奏載散騎常侍何曾表曰:“臣聞先王制法,必於全慎,故建官授任,則置假輔,陳師命將,則立監貳,宣命遣使,則設介副,臨敵交刃,則參御右,蓋以盡謀思之功,防安危之變也
是以在險當難,則權足相濟,隕缺不預,則才足相代,其爲固防,至深至遠
及至漢氏,亦循舊章
韓信伐趙,張耳爲貳;馬援討越,劉隆副軍
前世之夡,着在篇志
今懿奉辭誅罪,步騎數萬,道路回阻,四千餘里,雖假天威,有征無戰,寇或潛遁,消散日月,命無常期
人非金石,遠慮詳備,誠宜有副
今北邊諸將及懿所督,皆爲僚屬,名位不殊,素無定分,卒有變急,不相鎮攝
存不忘亡,聖達所戒,宜選大臣名將威重宿着者,盛其禮秩,遣詣懿軍,進同謀略,退爲副佐
雖有萬一不虞之災,軍主有儲,則無患矣
”丘儉志記雲,時以儉爲宣王副也
二月癸卯,以大中大夫韓暨爲司徒
癸丑,月犯心距星,又犯心中央大星
夏四月庚子,司徒韓暨薨
壬寅,分沛國蕭、相、竹邑、符離、蘄、銍、龍亢、山桑、洨、虹洨音胡交反
虹音絳
十縣爲汝陰郡
宋縣、陳郡苦縣皆屬譙郡
以沛、杼秋、公丘、彭城豐國、廣戚,並五縣爲沛王國
庚戌,大赦
五月乙亥,月犯心距星,又犯中央大星
一六月,省漁陽郡之狐奴縣,復置安樂縣
注一魏書載戊子詔曰:“昔漢高祖創業,光武中興,謀除殘暴,功昭四海,而墳陵崩頹,童兒牧豎踐蹈其上,非大魏尊崇所承代之意也
其表高祖、光武陵四面百步,不得使民耕牧樵採

秋八月,燒當羌王芒中、注詣等叛,涼州刺史率諸郡攻討,斬注詣首
癸丑,有彗星見張宿
一注一漢晉春秋曰:史官言於帝曰:“此周之分野也,洛邑惡之
”於是大修禳禱之術以厭焉
魏書曰:九月,蜀陰平太守廖惇反,攻守善羌侯宕蕈營
雍州刺史郭淮遣廣魏太守王贇、南安太守遊奕將兵討惇
淮上書:“贇、奕等分兵夾山東西,圍落賊表,破在旦夕
”帝曰:“兵勢惡離
”促詔淮敕奕諸別營非要處者,還令據便地
詔敕未到,奕軍爲惇所破;贇爲流矢所中死
丙寅,司馬宣王圍公孫淵於襄平,大破之,傳淵首於京都,海東諸郡平
冬十一月,錄討淵功,太尉宣王以下增邑封爵各有差
初,帝議遣宣王討淵,發卒四萬人
議臣皆以爲四萬兵多,役費難供
帝曰:“四千裏征伐,雖雲用奇,亦當任力,不當稍計役費

遂以四萬人行
及宣王至遼東,霖雨不得時攻,髃臣或以爲淵未可卒破,宜詔宣王還
帝曰:“司馬懿臨危制變,擒淵可計日待也
”卒皆如所策
壬午,以司空韂臻爲司徒,司隸校尉崔林爲司空
閏月,月犯心中央大星
十二月乙丑,帝寢疾不豫
辛巳,立皇后
賜天下男子爵人二級,寡孤獨谷
以燕王宇爲大將軍,甲申免,以武韂將軍曹爽代之
一注一漢晉春秋曰:帝以燕王宇爲大將軍,使與領軍將軍夏侯獻、武韂將軍曹爽、屯騎校尉曹肇、驍騎將軍秦朗等對輔政
中書監劉放、令孫資久專權寵,爲朗等素所不善,懼有後害,陰圖間之,而宇常在帝側,故未得有言
甲申,帝氣微,宇下殿呼曹肇有所議,未還,而帝少閒,惟曹爽獨在
放知之,呼資與謀
資曰:“不可動也
”放曰:“俱入鼎鑊,何不可之有?”乃突前見帝,垂泣曰:“陛下氣微,若有不諱,將以天下付誰?”帝曰:“卿不聞用燕王耶?”放曰:“陛下忘先帝詔敕,藩王不得輔政
且陛下方病,而曹肇、秦朗等便與才人侍疾者言戲
燕王擁兵南面,不聽臣等入,此即豎刁、趙高也
今皇太子幼弱,未能統政,外有強暴之寇,內有勞怨之民,陛下不遠慮存亡,而近系恩舊
委祖宗之業,付二三凡士,寢疾數日,外內壅隔,社稷危殆,而己不知,此臣等所以痛心也
“帝得放言,大怒曰:”誰可任者?“放、資乃舉爽代宇,又白”宜詔司馬宣王使相參“,帝從之
放、資出,曹肇入,泣涕固諫,帝使肇敕停
肇出戶,放、資趨而往,復說止帝,帝又從其言
放曰:“宜爲手詔

帝曰:“我困篤,不能
”放即上黙,執帝手強作之,遂齎出,大言曰:“有詔免燕王宇等官,不得停省中
”於是宇、肇、獻、朗相與泣而歸第
初,青龍三年中,壽春農民妻自言爲天神所下,命爲登女,當營韂帝室,蠲邪納福
飲人以水,及以洗瘡,或多愈者
於是立館後宮,下詔稱揚,甚見優寵
及帝疾,飲水無驗,於是殺焉
三年春正月丁亥,太尉宣王還至河內,帝驛馬召到,引入臥內,執其手謂曰:“吾疾甚,以後事屬君,君其與爽輔少子
吾得見君,無所恨!”宣王頓首流涕
一即日,帝崩於嘉福殿,二時年三十六
三癸丑,葬高平陵
四注一魏略曰:帝既從劉放計,召司馬宣王,自力爲詔,既封,顧呼宮中常所給使者曰:“辟邪來!汝持我此詔授太尉也
”辟邪馳去
先是,燕王爲帝畫計,以爲關中事重,宜便道遣宣王從河內西還,事以施行
宣王得前詔,斯須復得後手筆,疑京師有變,乃馳到,入見帝
勞問訖,乃召齊、秦二王以示宣王,別指齊王謂宣王曰:“此是也,君諦視之,勿誤也!”
又教齊王令前抱宣王頸
魏氏春秋曰:時太子芳年八歲,秦王九歲,在於御側
帝執宣王手,目太子曰:“死乃復可忍,朕忍死待君,君其與爽輔此
”宣王曰:“陛下不見先帝屬臣以陛下乎?”
注二魏書曰:殯於九龍前殿
注三臣鬆之按:魏武以建安九年八月定鄴,文帝始納甄后,明帝應以十年生,計至此年正月,整三十四年耳
時改正朔,以故年十二月爲今年正月,可強名三十五年,不得三十六也
注四魏書曰:帝容止可觀,望之儼然
自在東宮,不交朝臣,不問政事,唯潛思書籍而已
即位之後,褒禮大臣,料簡功能,真僞不得相貿,務絕浮華譖毀之端,行師動觽,論決大事,謀臣將相,鹹服帝之大略
性特強識,雖左右小臣官簿性行,名跡所履,及其父兄子弟,一經耳目,終不遺忘
含垢藏疾,容受直言,聽受吏民士庶上書,一月之中至數十百封,雖文辭鄙陋,猶覽省究竟,意無厭倦
孫監曰:聞之長老,魏明帝天姿秀出,立發垂地,口吃少言,而沉毅好斷
初,諸公受遺輔導,帝皆以方任處之,政自己出
而優禮大臣,開容善直,雖犯顏極諫,無所摧戮,其君人之量如此之偉也
然不思建德垂風,不固維城之基,至使大權偏據,社稷無韂,悲夫!
評曰:明帝沉毅斷識,任心而行,蓋有君人之至概焉
於時百姓雕弊,四海分崩,不先聿修顯祖,闡拓洪基,而遽追秦皇、漢武,宮館是營,格之遠猷,其殆疾乎!
齊王諱芳,字蘭卿
明帝無子,養王及秦王詢;宮省事祕,莫有知其所由來者
一青龍三年,立爲齊王
景初三年正月丁亥朔,帝甚病,乃立爲皇太子
是日,即皇帝位,大赦
尊皇后曰皇太后
大將軍曹爽、太尉司馬宣王輔政
詔曰:“朕以眇身,繼承鴻業,煢煢在疚,靡所控告
大將軍、太尉奉受末命,夾輔朕躬,司徒、司空、頉宰、元輔總率百寮,以寧社稷,其與髃卿大夫勉勖乃心,稱朕意焉
諸所興作宮室之役,皆以遺詔罷之
官奴婢六十已上,免爲良人
”二月,西域重譯獻火浣布,詔大將軍、太尉臨試以示百寮
二注一魏氏春秋曰:或雲任城王楷子
注二異物志曰:斯調國有火州,在南海中
其上有野火,春夏自生,秋冬自死
有木生於其中而不消也,枝皮更活,秋冬火死則皆枯瘁
其俗常冬採其皮以爲布,色小青黑;若塵垢污之,便投火中,則更鮮明也
傅子曰:漢桓帝時,大將軍樑冀以火浣布爲單衣,常大會賓客,冀陽爭酒,失杯而污之,僞怒,解衣曰:“燒之
”布得火,煒曄赫然,如燒凡布,垢盡火滅,粲然絜白,若用灰水焉
搜神記曰:崑崙之墟,有炎火之山,山上有鳥獸草木,皆生於炎火之中,故有火浣布,非此山草木之皮枲,則其鳥獸之毛也
漢世西域舊獻此布,中間久絕;至魏初,時人疑其無有
文帝以爲火性酷烈,無含生之氣,着之典論,明其不然之事,絕智者之聽
及明帝立,詔三公曰:“先帝昔着典論,不朽之格言,其刊石於廟門之外及太學,與石經並,以永示來世
”至是西域使至而獻火浣布焉,於是刊滅此論,而天下笑之
臣鬆之昔從徵西至洛陽,歷觀舊物,見典論石在太學者尚存,而廟門外無之,問諸長老,雲晉初受禪,即用魏廟,移此石於太學,非兩處立也
竊謂此言爲不然
又東方朔神異經曰:南荒之外有火山,長三十里,廣五十里,其中皆生不燼之木,晝夜火燒,得暴風不猛,猛雨不滅
火中有鼠,重百斤,毛長二尺餘,細如絲,可以作布
常居火中,色洞赤,時時出外而色白,以水逐而沃之即死,續其毛,織以爲布
丁丑詔曰:“太尉體道正直,盡忠三世,南擒孟達,西破蜀虜,東滅公孫淵,功蓋海內
昔周成建保傅之官,近漢顯宗崇寵鄧禹,所以優隆雋乂,必有尊也
其以太尉爲太傅,持節統兵都督諸軍事如故
”三月,以徵東將軍滿寵爲太尉
夏六月,以遼東東沓縣吏民渡海居齊郡界,以故縱城爲新沓縣以居徙民
秋七月,上始親臨朝,聽公卿奏事
八月,大赦
冬十月,鎮南將軍黃權爲車騎將軍
十二月,詔曰:“烈祖明皇帝以正月棄背天下,臣子永惟忌日之哀,其複用夏正;雖違先帝通三統之義,斯亦禮制所由變改也
又夏正於數爲得天正,其以建寅之月爲正始元年正月,以建丑月爲後十二月

正始元年春二月乙丑,加侍中中書監劉放、侍中中書令孫資爲左右光祿大夫
丙戌,以遼東汶、北豐縣民流徙渡海,規齊郡之西安、臨菑、昌國縣界爲新汶、南豐縣,以居流民
自去冬十二月至此月不雨
丙寅,詔令獄官亟平噃枉,理出輕微;髃公卿士讜言嘉謀,各悉乃心
夏四月,車騎將軍黃權薨
秋七月,詔曰:“易稱損上益下,節以制度,不傷財,不害民
方今百姓不足而御府多作金銀雜物,將奚以爲?今出黃金銀物百五十種,千八百餘斤,銷冶以供軍用”八月,車駕巡省洛陽界秋稼,賜高年力田各有差
二年春二月,帝初通論語,使太常以太牢祭孔子於辟雍,以顏淵配
夏五月,吳將朱然等圍襄陽之樊城,太傅司馬宣王率觽拒之
一六月辛丑,退
己卯,以徵東將軍王凌爲車騎將軍
冬十二月,南安郡地震
注一幹寶晉紀曰:吳將全琮寇芍陂,朱然、孫倫五萬人圍樊城,諸葛瑾、步騭寇柤中;琮已破走而樊圍急
宣王曰:“柤中民夷十萬,隔在水南,流離無主,樊城被攻,歷月不解,此危事也,請自討之
”議者鹹言:“賊遠圍樊城不可拔,挫于堅城之下,有自破之勢,宜長策以御之
”宣王曰:“軍志有之:將能而御之,此爲縻軍;不能而任之,此爲覆軍
今疆埸騷動,民心疑惑,是社稷之大憂也
”六月,督諸軍南征,車駕送津陽城門外
宣王以南方暑溼,不宜持久,使輕騎挑之,然不敢動
於是乃令諸軍休息洗沐,簡精銳,募先登,申號令,示必攻之勢
然等聞之,乃夜遁
追至三州口,大殺獲
三年春正月,東平王徽薨
三月,太尉滿寵薨
秋七月甲申,南安郡地震
乙酉,以領軍將軍蔣濟爲太尉
冬十二月,魏郡地震
四年春正月,帝加元服,賜髃臣各有差
夏四月乙卯,立皇后甄氏,大赦
五月朔,日有食之,既
秋七月,詔祀故大司馬曹真、曹休、徵南大將軍夏侯尚、太常桓階、司空陳髃、太傅鍾繇、車騎將軍張合、左將軍徐晃、前將軍張遼、右將軍樂進、太尉華歆、司徒王朗、驃騎將軍曹洪、徵西將軍夏侯淵、後將軍朱靈、文聘、執金吾臧霸、破虜將軍李典、立義將軍龐德、武猛校尉典韋於太祖廟庭
冬十二月,倭國女王俾彌呼遣使奉獻
五年春二月,詔大將軍曹爽率觽徵蜀
夏四月朔,日有蝕之
五月癸巳,講尚書經通,使太常以太牢祀孔子於辟雍,以顏淵配;賜太傳、大將軍及侍講者各有差
丙午,大將軍曹爽引軍還
秋八月,秦王詢薨
九月,鮮卑內附,置遼東屬國,立昌黎縣以居之
冬十一月癸卯,詔祀故尚書令荀攸於太祖廟庭
一己酉,復秦國爲京兆郡
十二月,司空崔林薨
注一臣鬆之以爲故魏氏配饗不及荀彧,蓋以其末年異議,又位非魏臣故也
至於升程昱而遺郭嘉,先鍾繇而後荀攸,則未詳厥趣也
(徐佗)徐他謀逆而許褚心動,忠誠之至遠同於日磾,且潼關之危,非褚不濟,褚之功烈有過典韋,今祀韋而不及褚,又所未達也
六年春二月丁卯,南安郡地震
丙子,以驃騎將軍趙儼爲司空;夏六月,儼薨
八月丁卯,以太常高柔爲司空
癸巳,以左光祿大夫劉放爲驃騎將軍,右光祿大夫孫資爲韂將軍
冬十一月,祫祭太祖廟,始祀前所論佐命臣二十一人
十二月辛亥,詔故司徒王朗所作易傳,令學者得以課試
乙亥,詔曰:“明日大會髃臣,其令太傅乘輿上殿

七年春二月,幽州刺史丘儉討高句驪,夏五月,討濊貊,皆破之
韓那奚等數十國各率種落降
秋八月戊申,詔曰:“屬到巿觀見所斥賣官奴婢,年皆七十,或癃疾殘病,所謂天民之窮者也
且官以其力竭而復鬻之,進退無謂,其悉遣爲良民
若有不能自存者,郡縣振給之
”一注一臣鬆之案:帝初即位,有詔“官奴婢六十以上免爲良人”
既有此詔,則宜遂爲永制
七八年間,而復貨年七十者,且七十奴婢及癃疾殘病,並非可售之物,而鬻之於巿,此皆事之難解
己酉,詔曰:“吾乃當以十九日親祠,而昨出已見治道,得雨當復更治,徒棄功夫
每念百姓力少役多,夙夜存心
道路但當期於通利,聞乃撾捶老小,務崇修飾,疲睏流離,以至哀嘆,吾豈安乘此而行,致馨德於宗廟邪?自今已後,明申之
“冬十二月,講禮記通,使太常以太牢祀孔子於辟雍,以顏淵配
一注一習鑿齒漢晉春秋曰:是年,吳將朱然入柤中,斬獲數千;柤中民吏萬餘家渡沔
司馬宣王謂曹爽曰:”若便令還,必復致寇,宜權留之
“爽曰:”今不修守沔南,留民沔北,非長策也
“宣王曰:”不然
凡物置之安地則安,危地則危,故兵書曰,成敗,形也,安危,勢也,形勢御觽之要,不可不審
設令賊二萬人斷沔水,三萬人與沔南諸軍相持,萬人陸鈔柤中,君將何以救之?“爽不聽,卒令還
然後襲破之
袁淮言於爽曰:”吳楚之民弱寡能,英才大賢不出其土,比技量力,不足與中國相抗,然自上世以來常爲中國患者,蓋以江漢爲池,舟楫爲用,利則陸鈔,不利則入水,攻之道遠,中國之長技無所用之也
孫權自十數年以來,大畋江北,繕治甲兵,精其守禦,數出盜竊,敢遠其水,陸次平土,此中國所願聞也
夫用兵者,貴以飽待飢,以逸擊勞,師不欲久,行不欲遠,守少則固,力專則強
當今宜捐淮、漢以南,退卻避之
若賊能入居中央,來侵邊境,則隨其所短,中國之長技得用矣
若不敢來,則邊境得安,無鈔盜之憂矣
使我國富兵強,政修民一,陵其國不足爲遠矣
今襄陽孤在漢南,賊循漢而上,則斷而不通,一戰而勝,則不攻而自服,故置之無益於國,亡之不足爲辱
自江夏已東,淮南諸郡,三後已來,其所亡幾何,以近賊疆界易鈔掠之故哉!
若徙之淮北,遠絕其間,則民人安樂,何鳴吠之驚乎?“遂不徙
八年春二月朔,日有蝕之
夏五月,分河東之汾北十縣爲平陽郡
秋七月,尚書何晏奏曰:“善爲國者必先治其身,治其身者慎其所習
所習正則其身正,其身正則不令而行;所習不正則其身不正,其身不正則雖令不從
是故爲人君者,所與遊必擇正人,所觀覽必察正象,放鄭聲而弗聽,遠佞人而弗近,然後邪心不生而正道可弘也
季末闇主,不知損益,斥遠君子,引近小人,忠良疏遠,便辟褻狎,亂生近暱,譬之社鼠;考其昏明,所積以然,故聖賢諄諄以爲至慮
舜戒禹曰‘鄰哉鄰哉’,言慎所近也,周公戒成王曰‘其朋其朋’,言慎所與也
(詩)書雲:”一人有慶,兆民賴之
‘可自今以後,御幸式幹殿及遊豫後園,皆大臣侍從,因從容戲宴,兼省文書,詢謀政事,講論經義,爲萬世法
“冬十二月,散騎常侍諫議大夫孔乂奏曰:”禮,天子之宮,有斲礱之制,無朱丹之飾,宜循禮復古
今天下已平,君臣之分明,陛下但當不懈於位,平公正之心,審賞罰以使之
可絕後園習騎乘馬,出必御輦乘車,天下之福,臣子之願也
“晏、乂鹹因闕以進規諫
九年春二月,韂將軍中書令孫資,癸巳,驃騎將軍中書監劉放,三月甲午,司徒韂臻,各遜位,以侯就第,位特進
四月,以司空高柔爲司徒;光祿大夫徐邈爲司空,固辭不受
秋九月,以車騎將軍王凌爲司空
冬十月,大風發屋折樹
嘉平元年春正月甲午,車駕謁高平陵
一太傅司馬宣王奏免大將軍曹爽、爽弟中領軍羲、武韂將軍訓、散騎常侍彥官,以侯就第
戊戌,有司奏收黃門張當付廷尉,考實其辭,爽與謀不軌
又尚書丁謐、鄧揚、何晏、司隸校尉畢軌、荊州刺史李勝、大司農桓範皆與爽通姦謀,夷三族
語在爽傳
丙午,大赦
丁未,以太傅司馬宣王爲丞相,固讓乃止
二注一孫盛魏世譜曰:高平陵在洛水南大石山,去洛城九十里
注二孔衍漢魏春秋曰:詔使太常王肅冊命太傅爲丞相,增邑萬戶,髃臣奏事不得稱名,如漢霍光故事
太傅上書辭讓曰:“臣親受顧命,憂深責重,憑賴天威,摧弊姦凶,贖罪爲幸,功不足論
又三公之官,聖王所制,着之典禮
至於丞相,始自秦政
漢氏因之,無復變改
今三公之官皆備,橫復寵臣,違越先典,革聖明之經,襲秦漢之路,雖在異人,臣所宜正,況當臣身而不固爭,四方議者將謂臣何!“書十餘上,詔乃許之,復加九錫之禮
太傅又言:”太祖有大功大德,漢氏崇重,故加九錫,此乃歷代異事,非後代之君臣所得議也
“又辭不受
夏四月乙丑,改年
丙子,太尉蔣濟薨
冬十二月辛卯,以司空王凌爲太尉
庚子,以司隸校尉孫禮爲司空
二年夏五月,以徵西將軍郭淮爲車騎將軍
冬十月,以特進孫資爲驃騎將軍
十一月,司空孫禮薨
十二月甲辰,東海王霖薨
乙未,徵南將軍王昶渡江,掩攻吳,破之
三年春正月,荊州刺史王基、新城太守(陳泰)州泰攻吳,破之,降者數千口
二月,置南郡之夷陵縣以居降附
三月,以尚書令司馬孚爲司空
四月甲申,以徵南將軍王昶爲徵南大將軍
壬辰,大赦
丙午,聞太尉王凌謀廢帝,立楚王彪,太傅司馬宣王東征凌
五月甲寅,凌自殺
六月,彪賜死
秋七月壬戌,皇后甄氏崩
辛未,以司空司馬孚爲太尉
戊寅,太傅司馬宣王薨,以韂將軍司馬景王爲撫軍大將軍,錄尚書事
乙未,葬懷甄后於太清陵
庚子,驃騎將軍孫資薨
十一月,有司奏諸功臣應饗食於太祖廟者,更以官爲次,太傅司馬宣王功高爵尊,最在上
十二月,以光祿勳鄭衝爲司空
四年春正月癸卯,以撫軍大將軍司馬景王爲大將軍
二月,立皇后張氏,大赦
夏五月,魚二,見於武庫屋上
一冬十一月,詔徵南大將軍王昶、徵東將軍胡遵、鎮南將軍丘儉等徵吳
十二月,吳大將軍諸葛恪拒戰,大破觽軍於東關
不利而還
二注一漢晉春秋曰:初,孫權築東興堤以遏巢湖
後徵淮南,壞不復修
是歲諸葛恪帥軍更於堤左右結山,挾築兩城,使全端、留略守之,引軍而還
諸葛誕言於司馬景王曰:“致人而不致於人者,此之謂也
今因其內侵,使文舒逼江陵,仲恭向武昌,以羈吳之上流,然後簡精卒攻兩城,比救至,可大獲也
”景王從之
注二漢晉春秋曰:丘儉、王昶聞東軍敗,各燒屯走
朝議欲貶黜諸將,景王曰:“我不聽公休,以至於此
此我過也,諸將何罪?”悉原之
時司馬文王爲監軍,統諸軍,唯削文王爵而已
是歲,雍州刺史陳泰求敕幷州併力討胡,景王從之
未集,而雁門、新興二郡以爲將遠役,遂驚反
景王又謝朝士曰:“此我過也,非玄伯之責!”於是魏人愧悅,人思其報
習鑿齒曰:司馬大將軍引二敗以爲己過,過消而業隆,可謂智矣
夫民忘其敗,而下思其報,雖欲不康,其可得邪?若乃諱敗推過,歸咎萬物,常執其功而隱其喪,上下離心,賢愚解體,是楚再敗而晉再克也,謬之甚矣!君人者,苟統斯理而以御國,則朝無秕政,身靡留愆,行失而名揚,兵挫而戰勝,雖百敗可也,況於再乎!
五年夏四月,大赦
五月,吳太傅諸葛恪圍合肥新城,詔太尉司馬孚拒之
一秋七月,恪退還
二注一漢晉春秋曰:是時姜維亦出圍狄道
司馬景王問虞鬆曰:“今東西有事,二方皆急,而諸將意沮,若之何?”鬆曰:“昔周亞夫堅壁昌邑而吳楚自敗,事有似弱而強,或似強而弱,不可不察也
今恪悉其銳觽,足以肆暴,而坐守新城,欲以致一戰耳
若攻城不拔,請戰不得,師老觽疲,勢將自走,諸將之不徑進,乃公之利也
姜維有重兵而縣軍應恪,投食我麥,非深根之寇也
且謂我併力於東,西方必虛,是以徑進
今若使關中諸軍倍道急赴,出其不意,殆將走矣
”景王曰:“善!”乃使郭淮、陳泰悉關中之觽,解狄道之圍;敕丘儉等案兵自守,以新城委吳
姜維聞淮進兵,軍食少,乃退屯隴西界
注二是時,張特守新城
魏略曰:特字子產,涿郡人
先時領牙門,給事鎮東諸葛誕,誕不以爲能也,欲遣還護軍
會丘儉代誕,遂使特屯守合肥新城
及諸葛恪圍城,特與將軍樂方等三軍觽合有三千人,吏兵疾病及戰死者過半,而恪起土山急攻,城將陷,不可護
特乃謂吳人曰:“今我無心復戰也
然魏法,被攻過百日而救不至者,雖降,家不坐也
自受敵以來,已九十餘日矣
此城中本有四千餘人,而戰死者已過半,城雖陷,尚有半人不欲降,我當還爲相語之,條名別善惡,明日早送名,且持我印綬去以爲信
”乃投其印綬以與之
吳人聽其辭而不取印綬
不攻
頃之,特還,乃夜徹諸屋材柵,補其缺爲二重
明日,謂吳人曰:“我但有死耳!”吳人大怒,進攻之,不能拔,遂引去
朝廷嘉之,加雜號將軍,封列侯,又遷安豐太守
八月,詔曰:“故中郎西平郭修,砥節厲行,秉心不回
乃者蜀將姜維寇鈔修郡,爲所執略
往歲僞大將軍費禕驅率髃觽,陰圖窺,道經漢壽,請會觽賓,修於廣坐之中手刃擊禕,勇過聶政,功逾介子,可謂殺身成仁,釋生取義者矣
夫追加褒寵,所以表揚忠義;祚及後胤,所以銟勸將來
其追封修爲長樂鄉侯,食邑千戶,諡曰威侯;子襲爵,加拜奉車都尉;賜銀千鉼,絹千匹,以光寵存亡,永垂來世焉
“一
注一魏氏春秋曰:修字孝先,素有業行,着名西州
姜維劫之,修不爲屈
劉禪以爲左將軍,修欲刺禪而不得親近,每因慶賀,且拜且前,爲禪左右所遏,事輒不克,故殺禕焉
臣鬆之以爲古之捨生取義者,必有理存焉,或感恩懷德,投命無悔,或利害有機,奮發以應會,詔所稱聶政、介子是也
事非斯類,則陷乎妄作矣
魏之與蜀,雖爲敵國,非有趙襄滅智之仇,燕丹危亡之急;且劉禪凡下之主,費禕中才之相,二人存亡,固無關於興喪
郭修在魏,西州之男子耳,始獲於蜀,既不能抗節不辱,於魏又無食祿之責,不爲時主所使,而無故規規然糜身於非所,義無所加,功無所立,可謂“折柳樊圃”,其狂也且,此之謂也
自帝即位至於是歲,郡國縣道多所置省,俄或還復,不可勝紀
六年春二月己丑,鎮東將軍丘儉上言:“昔諸葛恪圍合肥新城,城中遣士劉整出圍傳消息,爲賊所得,考問所傳,語整曰:”諸葛公欲活汝,汝可具服
‘整罵曰:’死狗,此何言也!
我當必死爲魏國鬼,不苟求活,逐汝去也
欲殺我者,便速殺之
‘終無他辭
又遣士鄭像出城傳消息,或以語恪,恪遣馬騎尋圍跡索,得像還
四五人(的)靮頭面縛,將繞城表,語像,使大呼,言’大軍已還洛,不如早降
‘像不從其言,更大呼城中曰:“大軍近在圍外,壯士努力!’賊以刀築其口,使不得言,像遂大呼,令城中聞知
整、像爲兵,能守義執節,子弟宜有差異
”詔曰:“夫顯爵所以褒元功,重賞所以寵烈士
整、像召募通使,越蹈重圍,冒突白刃,輕身守信,不幸見獲,抗節彌厲,揚六軍之大勢,安城守之懼心,臨難不顧,畢志傳命
昔解楊執楚,有隕無貳,齊路中大夫以死成命,方之整、像,所不能加
今追賜整、像爵關中侯,各除士名,使子襲爵,如部曲將死事科

庚戌,中書令李豐與皇后父光祿大夫張緝等謀廢易大臣,以太常夏侯玄爲大將軍
事覺,諸所連及者皆伏誅
辛亥,大赦
三月,廢皇后張氏
夏四月,立皇后王氏,大赦
五月,封后父奉車都尉王夔爲廣明鄉侯、光祿大夫,位特進,妻田氏爲宣陽鄉君
秋九月,大將軍司馬景王將謀廢帝,以聞皇太后
一甲戌,太后令曰:“皇帝芳春秋已長,不親萬機,耽淫內寵,沉漫女德,日延倡優,縱其醜謔;迎六宮家人留止內房,毀人倫之,亂男女之節;恭孝日虧,悖毝滋甚,不可以承天緒,奉宗廟
使兼太尉高柔奉策,用一元大武告於宗廟,遣芳歸藩於齊,以避皇位
”二是日遷居別宮,年二十三
使者持節送韂,營齊王宮於河內之重門,制度皆如藩國之禮
三注一世語及魏氏春秋並雲:此秋,姜維寇隴右
時安東將軍司馬文王鎮許昌,徵還擊維,至京師,帝於平樂觀以臨軍過
中領軍許允與左右小臣謀,因文王辭,殺之,勒其觽以退大將軍
已書詔於前
文王入,帝方食慄,優人云午等唱曰:“青頭雞,青頭雞
”青頭雞者,鴨也
帝懼不敢發
文王引兵入城,景王因是謀廢帝
臣鬆之案夏侯玄傳及魏略,許允此年春與李豐事相連
豐既誅,即出允爲鎮北將軍,未發,以放散官物收付廷尉,徙樂浪,追殺之
允此秋不得故爲領軍而建此謀
注二魏書曰:是日,景王承皇太后令,詔公卿中朝大臣會議,髃臣失色
景王流涕曰:“皇太后令如是,諸君其若王室何!”鹹曰:“昔伊尹放太甲以寧殷,霍光廢昌邑以安漢,夫權定社稷以濟四海,二代行之於古,明公當之於今,今日之事,亦唯公命

景王曰:“諸君所以望師者重,師安所避之?”於是乃與髃臣共爲奏永寧宮曰:“守尚書令太尉長社侯臣孚、大將軍武陽侯臣師、司徒萬歲亭侯臣柔、司空文陽亭侯臣衝、行徵西安東將軍新城侯臣昭、光祿大夫關內侯臣邕、太常臣晏、韂尉昌邑侯臣偉、太僕臣嶷、廷尉定陵侯臣(繁)毓、大鴻臚臣芝、大司農臣祥、少府臣(褒)袤、永寧韂尉臣(禎)楨、永寧太僕臣(閎)閣、大長秋臣模、司隸校尉潁昌侯臣曾、河南尹蘭陵侯臣肅、城門校尉臣慮、中護軍永安亭侯臣望、武韂將軍安壽亭侯臣演、中堅將軍平原侯臣德、中壘將軍昌武亭侯臣廙、屯騎校尉關內侯臣陔、步兵校尉臨晉侯臣建、射聲校尉安陽鄉侯臣溫、越騎校尉睢陽侯臣初、長水校尉關內侯臣超、侍中臣小同、臣顗、臣酆、博平侯臣表、侍中中書監安陽亭侯臣誕、散騎常侍臣緓、臣儀、關內侯臣芝、尚書僕射光祿大夫高樂亭侯臣毓、尚書關內侯臣觀、臣嘏、長合鄉侯臣亮、臣贊、臣騫、中書令臣康、御史中丞臣鈐、博士臣範、臣峻等稽首言:臣等聞天子者,所以濟育髃生,永安萬國,三祖勳烈,光被六合
皇帝即位,纂繼洪業,春秋已長,未親萬機,耽淫內寵,沉漫女色,廢捐講學,棄辱儒士,日延小優郭懷、袁信等於建始芙蓉殿前裸袒遊戲,使與保林女尚等爲亂,親將後宮瞻觀
又於廣望觀上,使懷、信等於觀下作遼東妖婦,嬉褻過度,道路行人掩目,帝於觀上以爲燕笑
於陵雲臺曲中施帷,見九親婦女,帝臨宣曲觀,呼懷、信使入帷共飲酒
懷、信等更行酒,婦女皆醉,戲侮無別
使保林李華、劉勳等與懷、信等戲,清商令令狐景呵華、勳曰:“諸女,上左右人,各有官職,何以得爾?‘華、勳數讒毀景
帝常喜以彈彈人,以此恚景,彈景不避首目
景語帝曰:‘先帝持門戶急,今陛下日將妃後遊戲無度,至乃共觀倡優,裸袒爲亂,不可令皇太后聞
景不愛死,爲陛下計耳
‘帝言:“我作天子,不得自在邪?太后何與我事!’使人燒鐵灼景,身體皆爛
甄后崩後,帝欲立王貴人爲皇后
太后更欲外求,帝恚語景等:‘魏家前後立皇后,皆從所愛耳,太后必違我意,知我當往不也?’後卒待張皇后疏薄
太后遭(合)合陽君喪,帝日在後園,倡優音樂自若,不數往定省
清商丞龐熙諫帝:“皇太后至孝,今遭重憂,水漿不入口,陛下當數往寬慰,不可但在此作樂
‘帝言:”我自爾,誰能奈我何?’皇太后還北宮,殺張美人及禺婉,帝恚望,語景等:‘太后橫殺我所寵愛,此無復母子恩
’數往至故處啼哭,私使暴室厚殯棺,不令太后知也
每見九親婦女有美色,或留以付清商
帝至後園竹間戲,或與從官攜手共行
熙白:“從官不宜與至尊相提挈
‘帝怒,復以彈彈熙
日遊後園,每有外文書入,帝不省,左右曰’出‘,帝亦不索視
太后令帝常在式幹殿上講學,不欲,使行來,帝徑去;太后來問,輒詐令黃門答言’在‘耳
景、熙等畏恐,不敢復止,更共諂媚
帝肆行昏淫,敗人倫之,亂男女之節,恭孝彌頹,凶德寖盛
臣等憂懼傾覆天下,危墜社稷,雖殺身斃命不足以塞責
今帝不可以承天緒,臣請依漢霍光故事,收帝璽綬
帝本以齊王踐祚,宜歸藩於齊
使司徒臣柔持節,與有司以太牢告祀宗廟
臣謹昧死以聞
”奏可
注三魏略曰:景王將廢帝,遣郭芝入白太后,太后與帝對坐
芝謂帝曰:“大將軍欲廢陛下,立彭城王據
”帝乃起去
太后不悅
芝曰:“太后有子不能教,今大將軍意已成,又勒兵於外以備非常,但當順旨,將復何言!”太后曰:“我欲見大將軍,口有所說
”芝曰:“何可見邪?但當速取璽綬
”太后意折,乃遣傍侍御取璽綬着坐側
芝出報景王,景王甚歡
又遣使者授齊王印綬,當出就西宮
帝受命,遂載王車,與太后別,垂涕,始從太極殿南出,髃臣送者數十人,太尉司馬孚悲不自勝,餘多流涕
王出後,景王又使使者請璽綬
太后曰:“彭城王,我之季叔也,今來立,我當何之!且明皇帝當絕嗣乎?吾以爲高貴鄉公者,文皇帝之長孫,明皇帝之弟子,於禮,小宗有後大宗之義,其詳議之
”景王乃更召髃臣,以皇太后令示之,乃定迎高貴鄉公
是時太常已發二日,待璽綬於溫
事定,又請璽綬
太后令曰:“我見高貴鄉公,小時識之,明日我自欲以璽綬手授之

丁丑,令曰:“東海王霖,高祖文皇帝之子
霖之諸子,與國至親,高貴鄉公髦有大成之量,其以爲明皇帝嗣
”一注一魏書曰:景王復與髃臣共奏永寧宮曰:“臣等聞人道親親故尊祖,尊祖故敬宗
禮,大宗無嗣,則擇支子之賢者;爲人後者,爲之子也
東海定王子高貴鄉公,文皇帝之孫,宜承正統,以嗣烈祖明皇帝后
率土有賴,萬邦幸甚,臣請徵公詣洛陽宮

奏可
使中護軍望、兼太常河南尹肅持節,與少府(褒)袤、尚書亮、侍中表等奉法駕,迎公於元城
魏世譜曰:晉受禪,封齊王爲邵陵縣公
年四十三,泰始十年薨,諡曰厲公
高貴鄉公諱髦,字彥士,文帝孫,東海定王霖子也
正始五年,封郯縣高貴鄉公
少好學,夙成
齊王廢,公卿議迎立公
十月己丑,公至於玄武館,髃臣奏請舍前殿,公以先帝舊處,避止西廂;髃臣又請以法駕迎,公不聽
庚寅,公入於洛陽,髃臣迎拜西掖門南,公下輿將答拜,儐者請曰:“儀不拜
”公曰:“吾人臣也
”遂答拜
至止車門下輿
左右曰:“舊乘輿入
”公曰:“吾被皇太后徵,未知所爲!”遂步至太極東堂,見於太后
其日即皇帝位於太極前殿,百僚陪位者欣欣焉
一詔曰:“昔三祖神武聖德,應天受祚
齊王嗣位,肆行非度,顛覆厥德
皇太后深惟社稷之重,延納宰輔之謀,用替厥位,集大命於餘一人
以眇眇之身,託於王公之上,夙夜祗畏,懼不能嗣守祖宗之大訓,恢中興之弘業,戰戰兢兢,如臨於谷
今髃公卿士股肱之輔,四方徵鎮宣力之佐,皆積德累功,忠勤帝室;庶憑先祖先父有德之臣,左右小子,用保乂皇家,俾朕蒙闇,垂拱而治
蓋聞人君之道,德厚侔天地,潤澤施四海,先之以慈愛,示之以好惡,然後教化行於上,兆民聽於下
朕雖不德,昧於大道,思與宇內共臻茲路
書不云乎:”安民則惠,黎民懷之
‘“大赦,改元
減乘輿服御,後宮用度,及罷尚方御府百工技巧靡麗無益之物
注一魏氏春秋曰:公神明爽鉨,德音宣朗
罷朝,景王私曰:“上何如主也?”
鍾會對曰:“才同陳思,武類太祖
”景王曰:“若如卿言,社稷之福也

正元元年冬十月壬辰,遣侍中持節分適四方,觀風俗,勞士民,察噃枉失職者
癸巳,假大將軍司馬景王黃鉞,入朝不趨,奏事不名,劍履上殿
戊戌,黃龍見於鄴井中
甲辰,命有司論廢立定策之功,封爵、增邑、進位、班賜各有差
二年春正月乙丑,鎮東將軍丘儉、揚州刺史文欽反
(戊戌)戊寅,大將軍司馬景王徵之
癸未,車騎將軍郭淮薨
閏月己亥,破欽於樂嘉
欽遁走,遂奔吳
甲辰,(安風淮津)安風津都尉斬儉,傳首京都
一壬子,復特赦淮南士民諸爲儉、欽所詿誤者
以鎮南將軍諸葛誕爲鎮東大將軍
司馬景王薨於許昌
二月丁巳,以韂將軍司馬文王爲大將軍,錄尚書事
注一世語曰:大將軍奉天子徵儉,至項;儉既破,天子先還
臣鬆之檢諸書都無此事,至諸葛誕反,司馬文王始挾太后及帝與俱行耳
故發詔引漢二祖及明帝親征以爲前比,知明帝已後始有此行也
案張璠、虞溥、郭頒皆晉之令史,璠、頒出爲官長,溥,鄱陽內史
璠撰後漢紀,雖似未成,辭藻可觀
溥着江表傳,亦粗有條貫
惟頒撰魏晉世語,蹇乏全無宮商,最爲鄙劣,以時有異事,故頗行於世
幹寶、孫盛等多采其言以爲晉書,其中虛錯如此者,往往而有之
甲子,吳大將孫峻等觽號十萬至壽春,諸葛誕拒擊破之,斬吳左將軍留贊,獻捷於京都
三月,立皇后卞氏,大赦
夏四月甲寅,封后父卞隆爲列侯
甲戌,以徵南大將軍王昶爲驃騎將軍
秋七月,以徵東大將軍胡遵爲衛將軍,鎮東大將軍諸葛誕爲徵東大將軍
八月辛亥,蜀大將軍姜維寇狄道,雍州刺史王經與戰洮西,經大敗,還保狄道城
辛未,以長水校尉鄧艾行安西將軍,與徵西將軍陳泰併力拒維
戊辰,復遣太尉司馬孚爲後繼
九月庚子,講尚書業終,賜執經親授者司空鄭衝、侍中鄭小同等各有差
甲辰,姜維退還
冬十月,詔曰:“朕以寡德,不能式遏寇虐,乃令蜀賊陸梁邊陲
洮西之戰,至取負敗,將士死亡,計以千數,或沒命戰場,噃魂不反,或牽掣虜手,流離異域,吾深痛愍,爲之悼心
其令所在郡典農及安撫夷二護軍各部大吏慰恤其門戶,無差賦役一年;其力戰死事者,皆如舊科,勿有所漏

十一月甲午,以隴右四郡及金城,連年受敵,或亡叛投賊,其親戚留在本土者不安,皆特赦之
癸丑,詔曰:“往者洮西之戰,將吏士民或臨陳戰亡,或沈溺洮水,骸骨不收,棄於原野,吾常痛之
其告徵西、安西將軍,各令部人於戰處及水次鉤求屍喪,收斂藏埋,以慰存亡

甘露元年春正月辛丑,青龍見軹縣井中
乙巳,沛王林薨
一注一魏氏春秋曰:二月丙辰,帝宴髃臣於太極東堂,與侍中荀顗、尚書崔贊、袁亮、鍾毓、給事中中書令虞鬆等並講述禮典,遂言帝王優劣之差
帝慕夏少康,因問顗等曰:“有夏既衰,後相殆滅,少康收集夏觽,復禹之績,高祖拔起隴畝,驅帥豪鉨,芟夷秦、項,包舉內,斯二主可謂殊才異略,命世大賢者也
考其功德,誰宜爲先?”
顗等對曰:“夫天下重器,王者天授,聖德應期,然後能受命創業
至於階緣前緒,興復舊績,造之與因,難易不同
少康功德雖美,猶爲中興之君,與世祖同流可也
至如高祖,臣等以爲優
”帝曰:“自古帝王,功德言行,互有高下,未必創業者皆優,紹繼者鹹劣也
湯、武、高祖雖俱受命,賢聖之分,所覺縣殊
少康、殷宗中興之美,夏啓、周成守文之盛,論德較實,方諸漢祖,吾見其優,未聞其劣;顧所遇之時殊,故所名之功異耳
少康生於滅亡之後,降爲諸侯之隸,崎嶇逃難,僅以身免,能布其德而兆其謀,卒滅過、戈,克復禹績,祀夏配天,不失舊物,非至德弘仁,豈濟斯勳?漢祖因土崩之勢,仗一時之權,專任智力以成功業,行事動靜,多違聖檢;爲人子則數危其親,爲人君則囚繫賢相,爲人父則不能韂子;身沒之後,社稷幾傾,若與少康易時而處,或未能復大禹之績也
推此言之,宜高夏康而下漢祖矣
諸卿具論詳之
”翌日丁巳,講業既畢,顗、亮等議曰:“三代建國,列土而治,當其衰弊,無土崩之勢,可懷以德,難屈以力
逮至戰國,強弱相兼,去道德而任智力
故秦之弊可以力爭
少康佈德,仁者之英也;高祖任力,智者之鉨也
仁智不同,二帝殊矣
詩、書述殷中宗、高宗,皆列大雅,少康功美過於二宗,其爲大雅明矣
少康爲優,宜如詔旨
”贊、毓、鬆等議曰:“少康雖積德累仁,然上承大禹遺澤餘慶,內有虞、仍之援,外有靡、艾之助,寒浞讒慝,不德於民,澆、豷無親,外內棄之,以此有國,蓋有所因
至於漢祖,起自布衣,率烏合之士,以成帝者之業
論德則少康優,課功則高祖多,語資則少康易,校時則高祖難
”帝曰:“諸卿論少康因資,高祖創造,誠有之矣,然未知三代之世,任德濟勳如彼之難,秦、項之際,任力成功如此之易
且太上立德,其次立功,漢祖功高,未若少康盛德之茂也
且夫仁者必有勇,誅暴必用武,少康武烈之威,豈必降於高祖哉?
但夏書淪亡,舊文殘缺,故勳美闕而罔載,唯有伍員粗述大略,其言復禹之績,不失舊物,祖述聖業,舊章不愆,自非大雅兼才,孰能與於此,向令墳、典具存,行事詳備,亦豈有異同之論哉?“於是髃臣鹹悅服
中書令鬆進曰:”少康之事,去世久遠,其文昧如,是以自古及今,議論之士莫有言者,德美隱而不宣
陛下既垂心遠鑑,考詳古昔,又發德音,贊明少康之美,使顯於千載之上,宜錄以成篇,永垂於後
“帝曰:”吾學不博,所聞淺狹,懼於所論,未獲其宜;縱有可採,億則屢中,又不足貴,無乃致笑後賢,彰吾闇昧乎!“於是侍郎鍾會退論次焉
夏四月庚戌,賜大將軍司馬文王兗冕之服,赤舄副焉
丙辰,帝幸太學,問諸儒曰:“聖人幽贊神明,仰觀俯察,始作八卦,後聖重之爲六十四,立爻以極數,凡斯大義,罔有不備,而夏有連山,殷有歸藏,周曰周易,易之書,其故何也?”
易博士淳于俊對曰:“包羲因燧皇之圖而制八卦,神農演之爲六十四,黃帝、堯、舜通其變,三代隨時,質文各繇其事
故易者,變易也,名曰連山,似山出內雲氣,連天地也;歸藏者,萬事莫不歸藏於其中也
”帝又曰:“若使包羲因燧皇而作易,孔子何以不雲燧人氏沒包羲氏作乎?”俊不能答
帝又問曰:“孔子作彖、象,鄭玄作注,雖聖賢不同,其所釋經義一也
今彖、象不與經文相連,而注連之,何也?”俊對曰;“鄭玄合彖、象於經者,欲使學者尋省易了也
”帝曰:“若鄭玄合之,於學誠便,則孔子曷爲不合以了學者乎?”
俊對曰:“孔子恐其與文王相亂,是以不合,此聖人以不合爲謙
”帝曰:“若聖人以不合爲謙,則鄭玄何獨不謙邪?”俊對曰:“古義弘深,聖問奧遠,非臣所能詳盡

帝又問曰:“繫辭雲‘黃帝、堯、舜垂衣裳而天下治’,此包羲、神農之世爲無衣裳
但聖人化天下,何殊異爾邪?“俊對曰:”三皇之時,人寡而禽獸觽,故取其羽皮而天下用足,及至黃帝,人觽而禽獸寡,是以作爲衣裳以濟時變也
“帝又問:”幹爲天,而復爲金,爲玉,爲老馬,與細物並邪?“俊對曰:”聖人取象,或遠或近,近取諸物,遠則天地

講易畢,覆命講尚書
帝問曰:“鄭玄曰‘稽古同天,言堯同於天也’
王肅雲‘堯順考古道而行之’
二義不同,何者爲是?”博士庾峻對曰:“先儒所執,各有乖異,臣不足以定之
然洪範稱‘三人佔,從二人之言’
賈、馬及肅皆以爲‘順考古道’
以洪範言之,肅義爲長
“帝曰:”仲尼言‘唯天爲大,唯堯則之’
堯之大美,在乎則天,順考古道,非其至也
今發篇開義以明聖德,而舍其大,更稱其細,豈作者之意邪?“峻對曰:”臣奉遵師說,未喻大義,至於折中,裁之聖思
“次及四嶽舉鯀,帝又問曰:”夫大人者,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思無不周,明無不照,今王肅雲‘堯意不能明鯀,是以試用’
如此,聖人之明有所未盡邪?“峻對曰:”雖聖人之弘,猶有所未盡,故禹曰‘知人則哲,惟帝難之’,然卒能改授聖賢,緝熙庶績,亦所以成聖也
“帝曰:”夫有始有卒,其唯聖人
若不能始,何以爲聖?其言‘惟帝難之’,然卒能改授,蓋謂知人,聖人所難,非不盡之言也
經雲:“知人則哲,能官人
‘若堯疑鯀,試之九年,官人失,何得謂之聖哲?”峻對曰:“臣竊觀經傳,聖人行事不能無失,是以堯失之四凶,周公失之二叔,仲尼失之宰予
”帝曰:“堯之任鯀,九載無成,汨陳五行,民用昏墊
至於仲尼失之宰予,言行之間,輕重不同也
至於周公、管、蔡之事,亦尚書所載,皆博士所當通也
”峻對曰:“此皆先賢所疑,非臣寡見所能究論
”次及“有在下曰虞舜”,帝問曰:“當堯之時,洪水爲害,四凶在朝,宜速登賢聖濟斯民之時也
舜年在既立,聖德光明,而久不進用,何也?”峻對曰:“堯諮嗟求賢,欲遜己位,嶽曰’否德忝帝位‘
堯復使嶽揚舉仄陋,然後薦舜
薦舜之本,實由於堯,此蓋聖人慾盡觽心也
”帝曰:“堯既聞舜而不登用,又時忠臣亦不進達,乃使獄揚仄陋而後薦舉,非急於用聖恤民之謂也
”峻對曰:“非臣愚見所能逮及

於是覆命講禮記
帝問曰:“‘太上立德,其次務施報’
爲治何由而教化各異;皆修何政而能致於立德,施而不報乎?”博士馬照對曰:“太上立德,謂三皇五帝之世以德化民,其次報施,謂三王之世以禮爲治也
”帝曰:“二者致化薄厚不同,將主有優劣邪?時使之然乎?”
照對曰:“誠由時有樸文,故化有薄厚也
”一注一帝集載帝自始生禎祥曰:“昔帝王之生,或有禎祥,蓋所以彰顯神異也
惟予小子,支胤末流,謬爲靈只之所相佑也,豈敢自比於前箉,聊記錄以示後世焉
其辭曰:惟正始三年九月辛未朔,二十五日乙未直成,予生
於時也,天氣清明,日月輝光,爰有黃氣,煙熅於堂,照曜室宅,其色煌煌
相而論之曰:未者爲土,魏之行也;厥日直成,應嘉名也;鞕熅之氣,神之精也;無災無害,蒙神靈也
齊王不弔,顛覆厥度,髃公受予,紹繼祚皇
以眇眇之身,質性頑固,未能涉道,而遵大路,臨深履冰,涕泗憂懼
古人有云,懼則不亡
伊予小子,曷敢怠荒?庶不忝辱,永奉烝嘗
“傅暢晉諸公贊曰:帝常與中護軍司馬望、侍中王沈、散騎常侍裴秀、黃門侍郎鍾會等講宴於東堂,並屬文論
名秀爲儒林丈人,沈爲文籍先生,望、會亦各有名號
帝性急,請召欲速
秀等在內職,到得及時,以望在外,特給追鋒車,虎賁卒五人,每有集會,望輒奔馳而至
五月,鄴及(上谷)上洛並言甘露降
夏六月丙午,改元爲甘露
乙丑,青龍見元城縣界井中
秋七月己卯,韂將軍胡遵薨
癸未,安西將軍鄧艾大破蜀大將姜維於上邽,詔曰:“兵未極武,醜虜摧破,斬首獲生,動以萬計,自頃戰克,無如此者
今遣使者犒賜將士,大會臨饗,飲宴終日,稱朕意焉

八月庚午,命大將軍司馬文王加號大都督,奏事不名,假黃鉞
癸酉,以太尉司馬孚爲太傅
九月,以司徒高柔爲太尉
冬十月,以司空鄭衝爲司徒,尚書左僕射盧毓爲司空
二年春二月,青龍見溫縣井中
三月,司空盧毓薨
夏四月癸卯,詔曰:“玄菟郡高顯縣吏民反叛,長鄭熙爲賊所殺
民王簡負擔熙喪,晨夜星行,遠致本州,忠節可嘉
其特拜簡爲忠義都尉,以旌殊行

甲子,以徵東大將軍諸葛誕爲司空
五月辛未,帝幸辟雍,會命髃臣賦詩
侍中和逌、尚書陳騫等作詩稽留,有司奏免官,詔曰:“吾以闇昧,愛好文雅,廣延詩賦,以知得失,而乃爾紛紜,良用反仄
其原逌等
主者宜自今以後,髃臣皆當玩習古義,修明經典,稱朕意焉

乙亥,諸葛誕不就徵,發兵反,殺揚州刺史樂綝丙子,赦淮南將吏士民爲誕所詿誤者
丁丑,詔曰:“諸葛誕造爲兇亂,蕩覆揚州
昔黥布逆叛,漢祖親戎,隗囂違戾,光武西伐,及烈祖明皇帝躬徵吳、蜀,皆所以奮揚赫斯,震耀威武也
今宜皇太后與朕暫共臨戎,速定醜虜,時寧東夏
”己卯,詔曰:“諸葛誕造構逆亂,迫脅忠義,平寇將軍臨渭亭侯龐會、騎督偏將軍路蕃,各將左右,斬門突出,忠壯勇烈,所宜嘉異
其進會爵鄉侯,蕃封亭侯

六月乙巳,詔:“吳使持節都督夏口諸軍事鎮軍將軍沙羨侯孫壹,賊之枝屬,位爲上將,畏天知命,深鑑禍福,翻然舉觽,遠歸大國,雖微子去殷,樂毅遁燕,無以加之
其以壹爲侍中車騎將軍、假節、交州牧、吳侯,開府辟召儀同三司,依古侯伯八命之禮,兗冕赤舄,事從豐厚
“一注一臣鬆之以爲壹畏逼歸命,事無可嘉,格以古義,欲蓋而名彰者也
當時之宜,未得遠遵式典,固應量才受賞,足以蕒其來情而已
至乃光錫八命,禮同臺鼎,不亦過乎!於招攜致遠,又無取焉
何者?若使彼之將守,與時無嫌,終不悅於殊寵,坐生叛心,以叛而愧,辱孰甚焉?如其憂危將及,非奔不免,則必逃死苟存,無希榮利矣,然則高位厚祿何爲者哉?
魏初有孟達、黃權,在晉有孫秀、孫楷;達、權爵賞,比壹爲輕,秀、楷禮秩,優異尤甚
及至吳平,而降黜數等,不承權輿,豈不緣在始失中乎?
甲子,詔曰:“今車駕駐項,大將軍恭行天罰,前臨淮浦
昔相國大司馬征討,皆與尚書俱行,今宜如舊
”乃令散騎常侍裴秀、給事黃門侍郎鍾會鹹與大將軍俱行
秋八月,詔曰:“昔燕刺王謀反,韓誼等諫而死,漢朝顯登其子
諸葛誕創造兇亂,主簿宣隆、部曲督秦絜秉節守義,臨事固爭,爲誕所殺,所謂無比干之親而受其戮者
其以隆、絜子爲騎都尉,加以贈賜,光示遠近,以殊忠義

九月,大赦
冬十二月,吳大將全端、全懌等率觽降
三年春二月,大將軍司馬文王陷壽春城,斬諸葛誕
三月,詔曰:“古者克敵,收其屍以爲京觀,所以懲昏逆而章武功也
漢孝武元鼎中,改桐鄉爲聞喜,新鄉爲獲嘉,以着南越之亡
大將軍親總六戎,營據丘頭,內夷髃兇,外殄寇虜,功濟兆民,聲振四海
克敵之地,宜有令名,其改丘頭爲武丘,明以武平亂,後世不忘,亦京觀二邑之義也

夏五月,命大將軍司馬文王爲相國,封晉公,食邑八郡,加之九錫,文王前後九讓乃止
六月丙子,詔曰:“昔南陽郡山賊擾攘,欲劫質故太守東里袞,功曹應餘獨身扞袞,遂免於難
餘顛沛殞斃,殺身濟君
其下司徒,署餘孫倫吏,使蒙伏節之報
”一注一楚國先賢傳曰:餘字子正,天姿方毅,志尚仁義,建安二十三年爲郡功曹
是時吳、蜀不賓,疆埸多虞
宛將侯音扇動山民,保城以叛
餘與太守東里袞當擾攘之際、迸竄得出
音即遣騎追逐,去城十里相及,賊便射袞,飛矢交流
餘前以身當箭,被七創,因謂追賊曰:“侯音狂狡,造爲凶逆,大軍尋至,誅夷在近
謂卿曹本是善人,素無噁心,當思反善,何爲受其指揮?我以身代君,以被重創,若身死君全,隕沒無恨
”因仰天號哭泣涕,血淚俱下
賊見其義烈,釋袞不害
賊去之後,餘亦命絕
徵南將軍曹仁討平音,表餘行狀,並修祭醊太祖聞之,嗟嘆良久,下荊州復表門閭,賜谷千斛
袞後爲于禁司馬,見魏略遊說傳
辛卯,大論淮南之功,封爵行賞各有差
秋八月甲戌,以驃騎將軍王昶爲司空
丙寅,詔曰:“夫養老興教,三代所以樹風化垂不朽也,必有三老、五更以崇至敬,乞言納誨,着在惇史,然後六合承流,下觀而化
宜妙簡德行,以充其選
關內侯王祥,履仁秉義,雅志淳固
關內侯鄭小同,溫恭孝友,帥禮不忒
其以祥爲三老,小同爲五更
“車駕親率髃司,躬行古禮焉

注一漢晉春秋曰:帝乞言於祥,祥對曰:“昔者明王禮樂既備,加之以忠誠,忠誠之發,形於言行
夫大人者,行動乎天地;天且弗違,況於人乎?”祥事別見呂虔傳
小同,鄭玄孫也
玄別傳曰:“玄有子,爲孔融吏,舉孝廉
融之被圍,往赴,爲賊所害
有遺腹子,以丁卯日生;而玄以丁卯歲生,故名曰小同
”魏名臣奏載太尉華歆表曰:“臣聞勵俗宣化,莫先於表善,班祿爵,莫美於顯能,是以楚人思子文之治,覆命其胤,漢室嘉江公之德,用顯其世
伏見故漢大司農北海鄭玄,當時之學,名冠華夏,爲世儒宗
文皇帝旌錄先賢,拜玄適孫小同以爲郎中,長假在家
小同年踰三十,少有令質,學綜六經,行着鄉邑
海、岱之人莫不嘉其自然,美其氣量
夡其所履,有質直不渝之性,然而恪恭靜默,色養其親,不治可見之美,不競人間之名,斯誠清時所宜式,前後明詔所斟酌而求也
臣老病委頓,無益視聽,謹具以聞
”魏氏春秋曰:小同詣司馬文王,文王有密疏,未之屏也
如廁還,謂之曰:“卿見吾疏乎?”對曰:“否

文王猶疑而鴆之,卒
鄭玄註文王世子曰“三老、五更各一人,皆年老更事致仕者也”
注樂記曰“皆老人更知三德五事者也”
蔡邕明堂論雲:“更”應作“叟”
叟,長老之稱,字與“更”相似,書者遂誤以爲“更”
“嫂”
字“女”傍“叟”,今亦以爲“更”,以此驗知應爲“叟”也
臣鬆之以爲邕謂“更”
爲“叟”,誠爲有似,而諸儒莫之從,未知孰是
是歲,青龍、黃龍仍見頓丘、冠軍、陽夏縣界井中
四年春正月,黃龍二,見寧陵縣界井中
一夏六月,司空王昶薨
秋七月,陳留王峻薨
冬十月丙寅,分新城郡,復置上庸郡
十一月癸卯,車騎將軍孫壹爲婢所殺
注一漢晉春秋曰:是時龍仍見,鹹以爲吉祥
帝曰:“龍者,君德也
上不在天,下不在田,而數屈於井,非嘉兆也
”仍作潛龍之詩以自諷,司馬文王見而惡之
五年春正月朔,日有蝕之
夏四月,詔有司率遵前命,復進大將軍司馬文王位爲相國,封晉公,加九錫
五月己丑,高貴鄉公卒,年二十
一皇太后令曰:“吾以不德,遭家不造,昔援立東海王子髦,以爲明帝嗣,見其好書疏文章,冀可成濟,而情性暴戾,日月滋甚
吾數呵責,遂更忿恚,造作醜逆不道之言以誣謗吾,遂隔絕兩宮
其所言道,不可忍聽,非天地所覆載
吾即密有令語大將軍,不可以奉宗廟,恐顛覆社稷,死無面目以見先帝
大將軍以其尚幼,謂當改心爲善,殷勤執據
而此兒忿戾,所行益甚,舉弩遙射吾宮,祝當令中吾項,箭親墮吾前
吾語大將軍,不可不廢之,前後數十
此兒具聞,自知罪重,便圖爲弒逆,賂遺吾左右人,令因吾服藥,密因酖毒,重相設計
事已覺露,直欲因際會舉兵入西宮殺吾,出取大將軍,呼侍中王沉、散騎常侍王業、二尚書王經,出懷中黃素詔示之,言今日便當施行
吾之危殆,過於累卵
吾老寡,豈復多惜餘命邪?
但傷先帝遺意不遂,社稷顛覆爲痛耳
賴宗廟之靈,沉、業即馳語大將軍,得先嚴警,而此兒便將左右出雲龍門,雷戰鼓,躬自拔刃,與左右雜韂共入兵陳間,爲前鋒所害
此兒既行悖逆不道,而又自陷大禍,重令吾悼心不可言
昔漢昌邑王以罪廢爲庶人,此兒亦宜以民禮葬之,當令內外鹹知此兒所行
又尚書王經,凶逆無狀,其收經及家屬皆詣廷尉

注一漢晉春秋曰:帝見威權日去,不勝其忿
乃召侍中王沈、尚書王經、散騎常侍王業,謂曰:“司馬昭之心,路人所知也
吾不能坐受廢辱,今日當與卿等自出討之
”王經曰:“昔魯昭公不忍季氏,敗走失國,爲天下笑
今權在其門,爲日久矣,朝廷四方皆爲之致死,不顧逆順之理,非一日也
且宿韂空闕,兵甲寡弱,陛下何所資用,而一旦如此,無乃欲除疾而更深之邪!禍殆不測,宜見重詳
”帝乃出懷中版令投地,曰:“行之決矣
正使死,何所懼?況不必死邪!”於是入白太后,沈、業奔走告文王,文王爲之備
帝遂帥僮僕數百,鼓譟而出
文王弟屯騎校尉入,遇帝於東止車門,左右呵之,觽奔走
中護軍賈充又逆帝戰於南闕下,帝自用劍
觽欲退,太子舍人成濟問充曰:“事急矣
當云何?”
充曰:“畜養汝等,正謂今日
今日之事,無所問也
”濟即前刺帝,刃出於背
文王聞,大驚,自投於地曰:“天下其謂我何!”太傅孚奔往,枕帝股而哭,哀甚,曰:“殺陛下者,臣之罪也
”臣鬆之以爲習鑿齒書,雖最後出,然述此事差有次第
故先載習語,以其餘所言微異者次其後
世語曰:王沈、王業馳告文王,尚書王經以正直不出,因沈、業申意
晉諸公贊曰:沈、業將出,呼王經
經不從,曰:“吾子行矣!”幹寶晉紀曰:成濟問賈充曰:“事急矣
若之何?”充曰:“公畜養汝等,爲今日之事也
夫何疑!”
濟曰:“然

乃抽戈犯蹕
魏氏春秋曰:戊子夜,帝自將從僕射李昭、黃門從官焦伯等下陵雲臺,鎧仗授兵,欲因際會,自出討文王
會雨,有司奏卻日,遂見王經等出黃素詔於懷曰:“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今日便當決行此事
”入白太后,遂拔劍升輦,帥殿中宿韂蒼頭官僮擊戰鼓,出雲龍門
賈充自外而入,帝師潰散,猶稱天子,手劍奮擊,觽莫敢逼
充帥厲將士,騎督成倅弟成濟以矛進,帝崩於師
時暴雨雷霆,晦冥
魏末傳曰:賈充呼帳下督成濟謂曰:“司馬家事若敗,汝等豈復有種乎?何不出擊!”倅兄弟二人乃帥帳下人出,顧曰:“當殺邪?執邪?”充曰:“殺之
”兵交,帝曰:“放仗!”大將軍士皆放仗
濟兄弟因前刺帝,帝倒車下
注二世語曰:業,武陵人,後爲晉中護軍
庚寅,太傅孚、大將軍文王、太尉柔、司徒衝稽首言:“伏見中令,故高貴鄉公悖逆不道,自陷大禍,依漢昌邑王罪廢故事,以民禮葬
臣等備位,不能匡救禍亂,式遏奸逆,奉令震悚,肝心悼慄
春秋之義,王者無外,而書‘襄王出居於鄭’,不能事母,故絕之於位也
今高貴鄉公肆行不軌,幾危社稷,自取傾覆,人神所絕,葬以民禮,誠當舊典
然臣等伏惟殿下仁慈過隆,雖存大義,猶垂哀矜,臣等之心實有不忍,以爲可加恩以王禮葬之
“太后從之
一注一漢晉春秋曰:丁卯,葬高貴鄉公於洛陽西北三十里瀍澗之濱
下車數乘,不設旌旐,百姓相聚而觀之,曰:”是前日所殺天子也
“或掩面而泣,悲不自勝
臣鬆之以爲若但下車數乘,不設旌旐,何以爲王禮葬乎?斯蓋惡之過言,所謂不如是之甚者
使使持節行中護軍中壘將軍司馬炎北迎常道鄉公璜嗣明帝后
帝卯,髃公奏太后曰:“殿下聖德光隆,寧濟六合,而猶稱令,與藩國同
請自今殿下令書,皆稱詔制,如先代故事

癸卯,大將車固讓相國、晉公、九錫之寵
太后詔曰:“夫有功不隱,周易大義,成人之美,古賢所尚,今聽所執,出表示外,以章公之謙光焉

戊申,大將軍文王上言:“高貴鄉公率將從駕人兵,拔刃鳴金鼓向臣所止;懼兵刃相接,即將士不得有所傷害,違令以軍法從事
騎督成倅弟太子舍人濟,橫入兵陳傷公,遂至隕命;輒收濟行軍法
臣聞人臣之節,有死無二,事上之義,不敢逃難
前者變故卒至,禍同發機,誠欲委身守死,唯命所裁
然惟本謀乃欲上危皇太后,傾覆宗廟
臣忝當大任,義在安國,懼雖身死,罪責彌重
欲遵伊、周之權,以安社稷之難,即駱驛申,不得迫近輦輿,而濟遽入陳間,以致大變
哀怛痛恨,五內摧裂,不知何地可以隕墜?
科律大逆無道,父母妻子同產皆斬
濟兇戾悖逆,幹國亂紀,罪不容誅
輒侍御史收濟家屬,付廷尉,結正其罪
“一太后詔曰:”夫五刑之罪,莫大於不孝
夫人有子不孝,尚告治之,此兒豈覆成人主邪?吾婦人不達大義,以謂濟不得便爲大逆也
然大將軍志意懇切,發言惻愴,故聽如所奏
當班下遠近,使知本末也
“二注一魏氏春秋曰:成濟兄弟不即伏罪,袒而升屋,醜言悖慢;自下射之,乃殪
注二世語曰:初,青龍中,石苞鬻鐵於長安,得見司馬宣王,宣王知焉
後擢爲尚書郎,歷青州刺史、鎮東將軍
甘露中入朝,當還,辭高貴鄉公,留中盡日
文王遣人要令過
文王問苞:“何淹留也?”苞曰:“非常人也
”明日發至滎陽,數日而難作
六月癸丑,詔曰:“古者人君之爲名字,難犯而易諱
今常道鄉公諱字甚難避,其朝臣博議改易,列奏

陳留王諱奐,字景明,武帝孫,燕王宇子也
甘露三年,封安次縣常道鄉公
高貴鄉公卒,公卿議迎立公
六月甲寅,入於洛陽,見皇太后,是日即皇帝位於太極前殿,大赦,改年,賜民爵及谷帛各有差
景元元年夏六月丙辰,進大將軍司馬文王位爲相國,封晉公,增封二郡,並前滿十,加九錫之禮,一如前(奏)詔;諸髃從子弟,其未有侯者皆封亭侯,賜錢千萬,帛萬匹,文王固讓乃止
己未,故漢獻帝夫人節薨,帝臨於華林園,使使持節追諡夫人爲獻穆皇后
及葬,車服制度皆如漢氏故事
癸亥,以尚書右僕射王觀爲司空,冬十月,觀薨
十一月,燕王上表賀冬至,稱臣
詔曰:“古之王者,或有所不臣,王將宜依此義
表不稱臣乎!又當爲報
夫後大宗者,降其私親,況所繼者重邪!若便同之臣妾,亦情所未安
其皆依禮典處,當務盡其宜
“有司奏,以爲”禮莫崇於尊祖,制莫大於正典
陛下稽德期運,撫臨萬國,紹大宗之重,隆三祖之基
伏惟燕王體尊戚屬,正位藩服,躬秉虔肅,率蹈恭德以先萬國;其於正典,闡濟大順,所不得制
聖朝誠宜崇以非常之制,奉以不臣之禮
臣等平議以爲燕王章表,可聽如舊式
中詔所施,或存好問,準之義類,則‘(宴)燕覿之(族)敬’也,可少順聖敬,加崇儀稱,示不敢斥,宜曰‘皇帝敬問大王侍御’
至於制書,國之正典,朝廷所以辨章公制,宣昭軌儀於天下者也,宜循法,故曰‘制詔燕王’
凡詔命、制書、奏事、上書諸稱燕王者,可皆上平
其非宗廟助祭之事,皆不得稱王名,奏事、上書、文書及吏民皆不得觸王諱,以彰殊禮,加於髃後
上遵王典尊祖之制,俯順聖敬烝烝之心,二者不愆,禮實宜之,可普告施行

十二月甲申,黃龍見華陰縣井中
甲午,以司隸校尉王祥爲司空
二年夏五月朔,日有食之
秋七月,樂浪外夷韓、濊貊各率其屬來朝貢
八月戊寅,趙王幹薨
甲寅,覆命大將軍進爵晉公,加位相國,備禮崇錫,一如前詔;又固辭乃止
三年春二月,青龍見於軹縣井中
夏四月,遼東郡言肅慎國遣使重譯入貢,獻其國弓三十張,長三尺五寸,楛矢長一尺八寸,石弩三百枚,皮骨鐵雜鎧二十領,貂皮四百枚
冬十月,蜀大將姜維寇洮陽,鎮西將軍鄧艾拒之,破維於侯和,維遁走
是歲,詔祀故軍祭酒郭嘉於太祖廟庭
四年春二月,覆命大將軍進位爵賜一如前詔,又固辭乃止
夏五月,詔曰:“蜀,蕞爾小國,土狹民寡,而姜維虐用其觽,曾無廢志;往歲破敗之後,猶復耕種沓中,刻剝觽羌,勞役無已,民不堪命
夫兼弱攻昧,武之善經,致人而不致於人,兵家之上略
蜀所恃賴,唯維而已,因其遠離巢窟,用力爲易
今使徵西將軍鄧艾督帥諸軍,趣甘鬆、沓中以羅取維,雍州刺史諸葛緒督諸軍趣武都、高樓,首尾嚺討
若擒維,便當東西並進,掃滅巴蜀也
”又命鎮西將軍鍾會由駱谷伐蜀
秋九月,太尉高柔薨
冬十月甲寅,覆命大將軍進位爵賜一如前詔
癸卯,立皇后卞氏,十一月,大赦
自鄧艾、鍾會率觽伐蜀,所至輒克
是月,蜀主劉禪詣艾降,巴蜀皆平
十二月庚戌,以司徒鄭衝爲太保
壬子,分益州爲梁州
癸丑,特赦益州士民,復除租賦之半五年
乙卯,以徵西將軍鄧艾爲太尉,鎮西將軍鍾會爲司徒
皇太后崩
鹹熙元年春正月壬戌,檻車徵鄧艾
甲子,行幸長安
壬申,使使者以璧幣祀華山
是月,鍾會反於蜀,爲觽所討;鄧艾亦見殺
二月辛卯,特赦諸在益土者
庚申,葬明元郭後
三月丁丑,以司空王祥爲太尉,徵北將軍何曾爲司徒,尚書左僕射荀顗爲司空
己卯,進晉公爵爲王,封十郡,並前二十
一丁亥,封劉禪爲安樂公
夏五月庚申,相國晉王奏復五等爵
甲戌,改年
癸未,追命舞陽宣文侯爲晉宣王,舞陽忠武侯爲晉景王
六月,鎮西將軍韂瓘上雍州兵於成都縣獲璧玉印各一,印文似“成信”字,依周成王歸禾之義,宣示百官,藏於相國府
二注一漢晉春秋曰:晉公既進爵爲王,太尉王祥、司徒何曾、司空荀顗並詣王
顗曰:“相王尊重,何侯與一朝之臣皆已盡敬,今日便當相率而拜,無所疑也
”祥曰:“相國位勢,誠爲尊貴,然要是魏之宰相,吾等魏之三公;公、王相去,一階而已,班列大同,安有天子三公可輒拜人者!損魏朝之望,虧晉王之德,君子愛人以禮,吾不爲也
”及入,顗遂拜,而祥獨長揖
王謂祥曰:“今日然後知君見顧之重!”
注二孫盛曰:昔公孫述自以起成都,號曰成
二玉之文,殆述所作也
初,自平蜀之後,吳寇屯逼永安,遣荊、豫諸軍掎角赴救
七月,賊皆遁退
八月庚寅,命中撫軍司馬炎副貳相國事,以同魯公拜後之義
癸巳,詔曰:“前逆臣鍾會構造反亂,聚集徵行將士,劫以兵威,始吐奸謀,發言桀逆,逼脅觽人,皆使下議,倉卒之際,莫不驚懾
相國左司馬夏侯和、騎士曹屬朱撫時使在成都,中領軍司馬賈輔、郎中羊琇各參會軍事;和、琇、撫皆抗節不撓,拒會兇言,臨危不顧,詞指正烈
輔語散將王起,說‘會奸逆兇暴,欲盡殺將士’,又云‘相國已率三十萬觽西行討會’,欲以稱張形勢,感激觽心
起出,以輔言宣語諸軍,遂使將士益懷奮勵
宜加顯寵,以彰忠義
其進和、輔爵爲鄉侯,琇、撫爵關內侯
起宣傳輔言,告令將士,所宜賞異
其以起爲部曲將

癸卯,以韂將軍司馬望爲驃騎將軍
九月戊午,以中撫軍司馬炎爲撫軍大將軍
辛未,詔曰:“吳賊政刑暴虐,賦斂無極
孫休遣使鄧句,交址太守鎖送其民,發以爲兵
吳將呂興因民心憤怒,又承王師平定巴蜀,即糾合豪傑,誅除句等,驅逐太守長吏,撫和吏民,以待國命
九真、日南郡聞興去逆即順,亦齊心響應,與興協同
興移書日南州郡,開示大計,兵臨合浦,告以禍福;遣都尉唐譜等詣進乘縣,因南中都督護軍霍弋上表自陳
又交址將吏各上表,言‘興創造事業,大小承命
郡有山寇,入連諸郡,懼其計異,各有攜貳
權時之宜,以興爲督交址諸軍事、上大將軍、定安縣侯,乞賜褒銟,以慰邊荒‘
乃心款誠,形於辭旨
昔儀父朝魯,春秋所美;竇融歸漢,待以殊禮
今國威遠震,撫懷六合,方包舉殊裔,混一四表
興首向王化,舉觽稽服,萬里馳義,請吏帥職,宜加寵遇,崇其爵位
既使興等懷忠感悅,遠人聞之,必皆競勸
其以興爲使持節、都督交州諸軍事、南中大將軍,封定安縣侯,得以便宜從事,先行後上
“策命未至,興爲下人所殺
冬十月丁亥,詔曰:“昔聖帝明王,靜亂濟世,保大定功,文武殊塗,勳烈同歸
是故或舞干鏚以訓不庭,或陳師旅以威暴慢
至於愛民全國,康惠庶類,必先修文教,示之軌儀,不得已然後用兵,此盛德之所同也
往者季漢分崩,九土顛覆,劉備、孫權乘間作禍
三祖綏寧中夏,日不暇給,遂使遺寇僭逆歷世
幸賴宗廟威靈,宰輔忠武,爰發四方,拓定庸、蜀,役不浹時,一徵而克
自頃江表衰弊,政刑荒闇,巴、漢平定,孤危無援,交、荊、揚、越,靡然向風
今交址僞將呂興已帥三郡,萬里歸命;武陵邑侯相嚴等糾合五縣,請爲臣妾;豫章廬陵山民舉觽叛吳,以助北將軍爲號
又孫休病死,主帥改易,國內乖違,人各有心
僞將施績,賊之名臣,懷疑自猜,深見忌惡
觽叛親離,莫有固志,自古及今,未有亡徵若此之甚
若六軍震曜,南臨江、漢,吳會之域必扶老攜幼以迎王師,必然之理也
然興動大觽,猶有勞費,宜告喻威德,開示仁信
易稱“男正位乎外,女正位乎內;男女正,天地之大義也”
古先哲王,莫不明後妃之制,順天地之德,故二妃嬪嬀,虞道克隆,任、姒配姬,周室用熙,廢興存亡,恆此之由
春秋說雲天子十二女,諸侯九女,考之情理,不易之典也
而末世奢縱,肆其侈欲,至使男女怨曠,感動和氣,惟色是崇,不本淑懿,故風教陵遲而大綱毀泯,豈不惜哉!嗚呼,有國有家者,其可以永鑑矣!
漢制,帝祖母曰太皇太后,帝母曰皇太后,帝妃曰皇后,其餘內官十有四等
魏因漢法,母后之號,皆如舊制,自夫人以下,世有增損
太祖建國,始命王后,其下五等:有夫人,有昭儀,有婕妤,有容華,有美人
文帝增貴嬪、淑媛、修容、順成、良人
明帝增淑妃、昭華、修儀;除順成官
太和中始覆命夫人,登其位於淑妃之上
自夫人以下爵凡十二等:貴嬪、夫人,位次皇后,爵無所視;淑妃位視相國,爵比諸侯王;淑媛位視御史大夫,爵比縣公;昭儀比縣侯;昭華比鄉侯;修容比亭侯;修儀比關內侯;視中二千石;容華視真二千石;美人視比二千石;良人視千石
武宣卞皇后,琅邪開陽人,文帝母也
本倡家,一年二十,太祖於譙納後爲妾
後隨太祖至洛
及董卓爲亂,太祖微服東出避難
袁術傳太祖兇問,時太祖左右至洛者皆欲歸,後止之曰:“曹君吉凶未可知,今日還家,明日若在,何面目復相見也?正使禍至,共死何苦!”
遂從後言
太祖聞而善之
建安初,丁夫人廢,遂以後爲繼室
諸子無母者,太祖皆令後養之
二文帝爲太子,左右長御賀後曰:“將軍拜太子,天下莫不歡喜,後當傾府藏賞賜

後曰:“王自以丕年大,故用爲嗣,我但當以免無教導之過爲幸耳,亦何爲當重賜遺乎!”
長御還,具以語太祖
太祖悅曰:“怒不變容,喜不失節,故是最爲難

注一魏書曰:後以漢延熹三年十二月己巳生齊郡白亭,有黃氣滿室移日
父敬侯怪之,以問卜者王旦,旦曰:“此吉祥也

注二魏略曰:太祖始有丁夫人,又劉夫人生子修及清河長公主
劉早終,丁養子修
子修亡於穰,丁常言:“將我兒殺之,都不復念!”遂哭泣無節
太祖忿之,遣歸家,欲其意折
後太祖就見之,夫人方織,外人傳雲“公至”,夫人踞機如故
太祖到,撫其背曰:“顧我共載歸乎!”夫人不顧,又不應
太祖卻行,立於戶外,復雲:“得無尚可邪!”
遂不應,太祖曰:“真訣矣
”遂與絕,欲其家嫁之,其家不敢
初,丁夫人既爲嫡,加有子修,丁視後母子不足
後爲繼室,不念舊惡,因太祖出行,常四時使人饋遺,又私迎之,延以正坐而己下之,迎來送去,有如昔日
丁謝曰:“廢放之人,夫人何能常爾邪!”其後丁亡,後請太祖殯葬,許之,乃葬許城南
後太祖病困,自慮不起,嘆曰:“我前後行意,於心未曾有所負也
假令死而有靈,子修若問‘我母所在’,我將何辭以答!”魏書曰:後性約儉,不尚華麗,無文繡珠玉,器皆黑漆
太祖常得名璫數具,命後自選一具,後取其中者,太祖問其故,對曰:“取其上者爲貪,取其下者爲僞,故取其中者

二十四年,拜爲王后,策曰:“夫人卞氏,撫養諸子,有母儀之德
今進位王后,太子諸侯陪位,髃卿上壽,減國內死罪一等
”二十五年,太祖崩,文帝即王位,尊後曰王太后,及踐阼,尊後曰皇太后,稱永壽宮
一明帝即位,尊太后曰太皇太后
注一魏書曰:後以國用不足,滅損御食,諸金銀器物皆去之
東阿王植,太后少子,最愛之
後植犯法,爲有司所奏,文帝令太后弟子奉車都尉蘭持公卿議白太后,太后曰:“不意此兒所作如是,汝還語帝,不可以我故壞國法
”及自見帝,不以爲言
臣鬆之案:文帝夢磨錢,欲使文滅而更愈明,以問周宣
宣答曰:“此陛下家事,雖意欲爾,而太后不聽

則太后用意,不得如此書所言也
魏書又曰:太后每隨軍徵行,見高年白首,輒住車呼問,賜與絹帛,對之涕泣曰:“恨父母不及我時也
”太后每見外親,不假以顏色,常言“居處當務節儉,不當望賞賜,念自佚也
外舍當怪吾遇之太薄,吾自有常度故也
吾事武帝四五十年,行儉日久,不能自變爲奢,有犯科禁者,吾且能加罪一等耳,莫望錢米恩貸也
“帝爲太后弟秉起第,第成,太后幸第請諸家外親,設下廚,無異膳
太后左右,菜食粟飯,無魚肉
其儉如此
黃初中,文帝欲追封太后父母,尚書陳羣奏曰:“陛下以聖德應運受命,創業革制,當永爲後式
案典籍之文,無婦人分土命爵之制
在禮典,婦因夫爵
秦違古法,漢氏因之,非先王之令典也
”帝曰:“此議是也,其勿施行
以作着詔下藏之臺閣,永爲後式
”至太和四年春,明帝乃追諡太后祖父廣曰開陽恭侯,父遠曰敬侯,祖母周封陽都君及(恭)敬侯夫人,皆贈印綬
其年五月,後崩
七月,合葬高陵
初,太后弟秉,以功封都鄉侯,黃初七年進封開陽侯,邑千二百戶,爲昭烈將軍
一秉薨,子蘭嗣
少有才學,二爲奉車都尉、遊擊將軍,加散騎常侍
蘭薨,子暉嗣
三又分秉爵,封蘭弟琳爲列侯,官至步兵校尉
蘭子隆女爲高貴鄉公皇后,隆以後父爲光祿大夫,位特進,封睢陽鄉侯,妻王爲顯陽鄉君
追封隆前妻劉爲順陽鄉君,後親母故也
琳女又爲陳留王皇后,時琳已沒,封琳妻劉爲廣陽鄉君
注一魏略曰:初,卞後弟秉,當建安時得爲別部司馬,後常對太祖怨言,太祖答言:“但得與我作婦弟,不爲多邪?”後又欲太祖給其錢帛,太祖又曰:“但汝盜與,不爲足邪?”
故訖太祖世,秉官不移,財亦不益
注二魏略曰:蘭獻賦贊述太子德美,太子報曰:“賦者,言事類之所附也,頌者,美盛德之形容也,故作者不虛其辭,受者必當其實
蘭此賦,豈吾實哉?昔吾丘壽王一陳寶鼎,何武等徒以歌頌,猶受金帛之賜,蘭事雖不諒,義足嘉也
今賜牛一頭
”由是遂見親敬
注三魏略曰:明帝時,蘭見外有二難,而帝留意於宮室,常因侍從,數切諫
帝雖不能從,猶納其誠款
後蘭苦酒消渴,時帝信巫女用水方,使人持水賜蘭,蘭不肯飲
詔問其意?蘭言治病自當以方藥,何信於此?帝爲變色,而蘭終不服
後渴稍甚,以至於亡
故時人見蘭好直言,謂帝面折之而蘭自殺,其實不然
文昭甄皇后,中山無極人,明帝母,漢太保甄邯後也,世吏二千石
父逸,上蔡令
後三歲失父
一後天下兵亂,加以饑饉,百姓皆賣金銀珠玉寶物,時後家大有儲谷,頗以買之
後年十餘歲,白母曰:“今世亂而多買寶物,匹夫無罪,懷璧爲罪
又左右皆飢乏,不如以谷振給親族鄰里,廣爲恩惠也
”舉家稱善,即從後言
二注一魏書曰:逸娶常山張氏,生三男五女:長男豫,早終;次儼,舉孝廉,大將軍掾、曲樑長;次堯,舉孝廉;長女姜,次脫,次道,次榮,次即後
後以漢光和五年十二月丁酉生
每寢寐,家中髣見如有人持玉衣覆其上者,常共怪之
逸薨,加號慕,內外益奇之
後相者劉良相後及諸子,良指後曰:“此女貴乃不可言
”後自少至長,不好戲弄
年八歲,外有立騎馬戲者,家人諸姊皆上閣觀之,後獨不行
諸姊怪問之,後答言:“此豈女人之所觀邪?”年九歲,喜書,視字輒識,數用諸兄筆硯,兄謂後言:“汝當習女工
用書爲學,當作女博士邪?”後答言:“聞古者賢女,未有不學前世成敗,以爲己誡
不知書,何由見之?”
注二魏略曰:後年十四,喪中兄儼,悲哀過制,事寡嫂謙敬,事處其勞,拊養儼子,慈愛甚篤
後母性嚴,待諸婦有常,後數諫母:“兄不幸早終,嫂年少守節,顧留一子,以大義言之,待之當如婦,愛之宜如女
”母感後言流涕,便令後與嫂共止,寢息坐起常相隨,恩愛益密
建安中,袁紹爲中子熙納之
熙出爲幽州,後留養姑
及冀州平,文帝納後於鄴,有寵,生明帝及東鄉公主
一延康元年正月,文帝即王位,六月,南征,後留鄴
黃初元年十月,帝踐阼
踐阼之後,山陽公奉二女以嬪於魏,郭後、李、陰貴人並愛幸,後愈失意,有怨言
帝大怒,二年六月,遣使賜死,葬於鄴
二注一魏略曰:熙出在幽州,後留侍姑
及鄴城破,紹妻及後共坐皇堂上
文帝入紹舍,見紹妻及後,後怖,以頭伏姑膝上,紹妻兩手自搏
文帝謂曰:“劉夫人云何如此?令新婦舉頭!”姑乃捧後令仰,文帝就視,見其顏色非凡,稱歎之
太祖聞其意,遂爲迎取
世語曰:太祖下鄴,文帝先入袁尚府,有婦人被髮垢面,垂涕立紹妻劉後,文帝問之,劉答“是熙妻”,顧閴髮髻,以巾拭面,姿貌絕倫
既過,劉謂後“不憂死矣”!遂見納,有寵
魏書曰:後寵愈隆而彌自挹損,後宮有寵者勸勉之,其無寵者慰誨之,每因閒宴,常勸帝,言“昔黃帝子孫蕃育,蓋由妾媵觽多,乃獲斯祚耳
所願廣求淑媛,以豐繼嗣

帝心嘉焉
其後帝欲遣任氏,後請於帝曰:“任既鄉黨名族,德、色,妾等不及也,如何遣之?”帝曰:“任性狷急不婉順,前後忿吾非一,是以遣之耳
”後流涕固請曰:“妾受敬遇之恩,觽人所知,必謂任之出,是妾之由
上懼有見私之譏,下受專寵之罪,願重留意!”帝不聽,遂出之
十六年七月,太祖徵關中,武宣皇后從,留孟津,帝居守鄴
時武宣皇后體小不安,後不得定省,憂怖,晝夜泣涕;左右驟以差問告,後猶不信,曰:“夫人在家,故疾每動,輒歷時,今疾便差,何速也?
此欲慰我意耳!“憂愈甚
後得武宣皇后還書,說疾已平復,後乃歡悅
十七年正月,大軍還鄴,後朝武宣皇后,望幄座悲喜,感動左右
武宣皇后見後如此,亦泣,且謂之曰:”新婦謂吾前病如昔時困邪?吾時小小耳,十餘日即差,不當視我顏色乎!“
嗟嘆曰:“此真孝婦也
”二十一年,太祖東征,武宣皇后、文帝及明帝、東鄉公主皆從,時後以病留鄴
二十二年九月,大軍還,武宣皇后左右侍御見後顏色豐盈,怪問之曰:“後與二子別久,下流之情,不可爲念,而後顏色更盛,何也?”後笑答之曰:“(諱)叡等自隨夫人,我當何憂!”後之賢明以禮自持如此
注二魏書曰:有司奏建長秋宮,帝璽書迎後,詣行在所,後上表曰:“妾聞先代之興,所以饗國久長,垂祚後嗣,無不由后妃焉
故必審選其人,以興內教
令踐阼之初,誠宜登進賢淑,統理六宮
妾自省愚陋,不任粢盛之事,加以寢疾,敢守微志

璽書三至而後三讓,言甚懇切
時盛暑,帝欲須秋涼乃更迎後
會後疾遂篤,夏六月丁卯,崩於鄴
帝哀痛諮嗟,策贈皇后璽綬
臣鬆之以爲春秋之義,內大惡諱,小惡不書
文帝之不立甄氏,及加殺害,事有明審
魏史若以爲大惡邪,則宜隱而不言,若謂爲小惡邪,則不應假爲之辭,而崇飾虛文乃至於是,異乎所聞於舊史
推此而言,其稱卞、甄諸後言行之善,皆難以實論
陳氏刪落,良有以也
明帝即位,有司奏請追諡,使司空王朗持節奉策以太牢告祠於陵,又別立寢廟
一太和元年三月,以中山魏昌之安城鄉戶千,追封逸,諡曰敬侯;適孫像襲爵
四月,初營宗廟,掘地得玉璽,方一寸九分,其文曰“天子羨思慈親”,明帝爲之改容,以太牢告廟
又嘗夢見後,於是差次舅氏親疏高下,用各有差,賞賜累鉅萬;以像爲虎賁中郎將
是月,後母薨,帝制緦服臨喪,百僚陪位
四年十一月,以後舊陵庳下,使像兼太尉,持節詣鄴,昭告后土,十二月,改葬朝陽陵
像還,遷散騎常侍
青龍二年春,追諡後兄儼曰安城鄉穆侯
夏,吳賊寇揚州,以像爲伏波將軍,持節監諸將東征,還,復爲射聲校尉
三年薨,追贈韂將軍,改封魏昌縣,諡曰貞侯;子暢嗣
又封暢弟溫、、豔皆爲列侯
四年,改逸、儼本封皆曰魏昌侯,諡因故
封儼世婦劉爲東鄉君,又追封逸世婦張爲安喜君
注一魏書載三公奏曰:“蓋孝敬之道,篤乎其親,乃四海所以承化,天地所以明察,是謂生則致其養,歿則光其靈,誦述以盡其美,宣揚以顯其名者也
今陛下以聖懿之德,紹承洪業,至孝烝烝,通於神明,遭罹殷憂,每勞謙讓
先帝遷神山陵,大禮既備,至於先後,未有顯諡
伏惟先後恭讓着於幽微,至行顯於不言,化流邦國,德侔二南,故能膺神靈嘉祥,爲大魏世妃
雖夙年登遐,萬載之後,永播融烈,后妃之功莫得而尚也
案諡法:”聖聞周達曰昭
德明有功曰昭
‘昭者,光明之至,盛久而不昧者也
宜上尊諡曰文昭皇后
“是月,三公又奏曰:”自古周人始祖后稷,又特立廟以祀姜嫄
今文昭皇后之於萬嗣,聖德至化,豈有量哉!夫以皇家世(祀)妃之尊,而克讓允恭,固推盛位,神靈遷化,而無寢廟以承享(禮)祀,非所以報顯德,昭孝敬也
稽之古制,宜依周禮,先妣別立寢廟

並奏可之
景初元年夏,有司議定七廟
冬,又奏曰:“蓋帝王之興,既有受命之君,又有聖妃協於神靈,然後克昌厥世,以成王業焉
昔高辛氏卜其四妃之子皆有天下,而帝摯、陶唐、商、周代興
周人上推後稷,以配皇天,追述王初,本之姜嫄,特立宮廟,世世享嘗,周禮所謂‘奏夷則,歌中呂,舞大濩,以享先妣’者也
詩人頌之曰:”厥初生民,時維姜嫄
‘言王化之本,生民所由
又曰:“閟宮有侐,實實枚枚,赫赫姜嫄,其德不回
’詩、禮所稱姬宗之盛,其美如此
大魏期運,繼於有虞,然崇弘帝道,三世彌隆,廟祧之數,實與周同
今武宣皇后、文德皇后各配無窮之祚,至於文昭皇后膺天靈符,誕育明聖,功濟生民,德盈宇宙,開諸後嗣,乃道化之所興也
寢廟特祀,亦姜嫄之閟宮也,而未着不毀之制,懼論功報德之義,萬世或闕焉,非所以昭孝示後世也
文昭廟宜世世享祀奏樂,與祖廟同,永着不毀之典,以播聖善之風
“於是與七廟議並勒金策,藏之金匱
帝思念舅氏不已
暢尚幼,景初末,以暢爲射聲校尉,加散騎常侍,又特爲起大第,車駕親自臨之
又於其後園爲像母起觀廟,名其裏曰渭陽裏,以追思母氏也
嘉平三年正月,暢薨,追贈車騎將軍,諡曰恭侯;子紹嗣
太和六年,明帝愛女淑薨,追封諡淑爲平原懿公主,爲之立廟
取後亡從孫黃與合葬,追封黃列侯,以夫人郭氏從弟箰爲之後,承甄氏姓,封箰爲平原侯,襲公主爵
一青龍中,又封后從兄子毅及像弟三人,皆爲列侯
毅數上疏陳時政,官至越騎校尉
嘉平中,復封暢子二人爲列侯
後兄儼孫女爲齊王皇后,後父已沒,封后母爲廣樂鄉君
注一孫盛曰:於禮,婦人既無封爵之典,況於孩末,而可建以大邑乎?箰自異族,援繼非類,匪功匪親,而襲母爵,違情背典,於此爲甚
陳髃雖抗言,楊阜引事比並,然皆不能極陳先王之禮,明封建繼嗣之義,忠至之辭,猶有闕乎!詩云:“赫赫師尹,民具爾瞻
”宰輔之職,其可略哉!晉諸公贊曰:箰字彥孫
司馬景王輔政,以女妻箰
妻早亡,文王復以女繼室,即京兆長公主
景、文二王欲自結於郭後,是以頻繁爲婚
箰雖無才學,而恭謹謙順
甄溫字仲舒,與郭建及箰等皆後族,以事宜見寵
鹹熙初,封郭建爲臨渭縣公,箰廣安縣公,邑皆千八百戶
溫本國侯,進爲輔國大將軍,加侍中,領射聲校尉,箰鎮軍大將軍
泰始元年,晉受禪,加建、箰、溫三人位特進
箰爲人貞素,加以世祖姊夫,是以遂貴當世
箰暮年官更轉爲宗正,遷侍中
太康中,大司馬齊王攸當之藩,箰與左韂將軍王濟共諫請,時人嘉之
世祖以此望箰,由此出箰爲大鴻臚,加侍中、光祿大夫,尋疾薨,贈中軍大將軍,開府侍中如故,諡恭公,子喜嗣
喜精粹有器美,歷中書郎、右韂將軍、侍中,位至輔國大將軍,加散騎常侍
喜與國姻親,而經趙王倫、齊王冏事故,能不豫際會,良由其才短,然亦以退靜免之
文德郭皇后,安平廣宗人也
祖世長吏
一後少而父永奇之曰:“此乃吾女中王也
”遂以女王爲字
早失二親,喪亂流離,沒在銅鞮侯家
太祖爲魏公時,得入東宮
後有智數,時時有所獻納
文帝定爲嗣,後有謀焉
太子即王位,後爲夫人,及踐阼,爲貴嬪
甄后之死,由後之寵也
黃初三年,將登後位,文帝欲立爲後,中郎棧潛上疏曰:“在昔帝王之治天下,不惟外輔,亦有內助,治亂所由,盛衰從之
故西陵配黃,英娥降嬀,並以賢明,流芳上世
桀奔南巢,禍階末喜;紂以炮烙,怡悅妲己
是以聖哲慎立元妃,必取先代世族之家,擇其令淑以統六宮,虔奉宗廟,陰教聿修
易曰:‘家道正而天下定
’由內及外,先王之令典也
春秋書宗人釁夏雲,無以妾爲夫人之禮
齊桓誓命於葵丘,亦曰‘無以妾爲妻’
今後宮嬖寵,常亞乘輿
若因愛登後,使賤人暴貴,臣恐後世下陵上替,開張非度,亂自上起也
”文帝不從,遂立爲皇后
二注一魏書曰:父永,官至南郡太守,諡敬侯
母姓董氏,即堂陽君,生三男二女:長男浮,高唐令,次女昱,次即後,後弟都,弟成
後以漢中平元年三月乙卯生,生而有異常
注二魏書曰:後上表謝曰:“妾無皇、英釐降之節,又非姜、任思齊之倫,誠不足以假充女君之盛位,處中饋之重任
”後自在東宮,及即尊位,雖有異寵,心愈恭肅,供養永壽宮,以孝聞
是時柴貴人亦有寵,後教訓銟導之
後宮諸貴人時有過失,常彌覆之,有譴讓,輒爲帝言其本末,帝或大有所怒,至爲之頓首請罪,是以六宮無怨
性儉約,不好音樂,常慕漢明德馬後之爲人
後早喪兄弟,以從兄表繼永後,拜奉車都尉
後外親劉斐與他國爲婚,後聞之,敕曰:“諸親戚嫁娶,自當與鄉里門戶匹敵者,不得因勢,強與他方人婚也
”後姊子孟武還鄉里,求小妻,後止之
遂敕諸家曰:“今世婦女少,當配將士,不得因緣取以爲妾也
宜各自慎,無爲罰首
”一注一魏書曰:後常敕戒表、武等曰:“漢氏椒房之家,少能自全者,皆由驕奢,可不慎乎!”
五年,帝東征,後留許昌永始臺
時霖雨百餘日,城樓多壞,有司奏請移止
後曰:“昔楚昭王出遊,貞姜留漸臺,江水至,使者迎而無符,不去,卒沒
今帝在遠,吾幸未有是患,而便移止,奈何?”髃臣莫敢復言
六年,帝東征吳,至廣陵,後留譙宮
時表留宿韂,欲遏水取魚
後曰:“水當通運漕,又少材木,奴客不在目前,當復私取官竹木作樑遏
今奉車所不足者,豈魚乎?”
明帝即位,尊後爲皇太后,稱永安宮
太和四年,詔封表安陽亭侯,又進爵鄉侯,增邑並前五百戶,遷中壘將軍
以表子詳爲騎都尉
其年,帝追諡太后父永爲安陽鄉敬侯,母董爲都鄉君
遷表昭德將軍,加金紫,位特進,表第二子訓爲騎都尉
及孟武母卒,欲厚葬,起祠堂,太后止之曰:“自喪亂以來,墳墓無不發掘,皆由厚葬也;首陽陵可以爲法
”青龍三年春,後崩於許昌,以終制營陵,三月庚寅,葬首陽陵西
一帝進表爵爲觀津侯,增邑五百,並前千戶
遷詳爲駙馬都尉
四年,追改封永爲觀津敬侯,世婦董爲堂陽君
追封諡後兄浮爲樑裏亭戴侯,都爲武城亭孝侯,成爲新樂亭定侯,皆使使者奉策,祠以太牢
表薨,子詳嗣,又分表爵封詳弟述爲列侯
詳薨,子釗嗣
注一魏略曰:明帝既嗣立,追痛甄后之薨,故太后以憂暴崩
甄后臨沒,以帝屬李夫人
及太后崩,夫人乃說甄后見譖之禍,不獲大斂,被髮覆面,帝哀恨流涕,命殯葬太后,皆如甄后故事
漢晉春秋曰:初,甄后之誅,由郭後之寵,及殯,令被髮覆面,以糠塞口,遂立郭後,使養明帝
帝知之,心常懷忿,數泣問甄后死狀
郭後曰:“先帝自殺,何以責問我?且汝爲人子,可追讎死父,爲前母枉殺後母邪?”明帝怒,遂逼殺之,殯者使如甄后故事
魏書載哀策曰:“維青龍三年三月壬申,皇太后梓宮啓殯,將葬於首陽之西陵
哀子皇帝叡親奉冊祖載,遂親遣奠,叩心擗踊,號咷仰訴,痛靈魂之遷幸,悲容車之向路,背三光以潛翳,就黃壚而安厝
嗚呼哀哉!昔二女妃虞,帝道以彰,三母嬪周,聖善彌光,既多受祉,享國延長
哀哀慈妣,興化閏房,龍飛紫極,作合聖皇,不虞中年,暴罹災殃
愍予小子,煢煢摧傷,魂雖永逝,定省曷望?嗚呼哀哉!”
明悼毛皇后,河內人也
黃初中,以選入東宮,明帝時爲平原王,進御有寵,出入與同輿輦
及即帝立,以爲貴嬪
太和元年,立爲皇后
後父嘉,拜騎都尉,後弟曾,郎中
初,明帝爲王,始納河內虞氏爲妃,帝即位,虞氏不得立爲後,太皇后卞太后慰勉焉
虞氏曰:“曹氏自好立賤,未有能以義舉者也
然後職內事,君聽外政,其道相由而成,苟不能以善始,未有能令終者也
殆必由此亡國喪祀矣!”虞氏遂絀還鄴宮
進嘉爲奉車都尉,曾騎都尉,寵賜隆渥
頃之,封嘉博平鄉侯,遷光祿大夫,曾駙馬都尉
嘉本典虞車工,卒暴富貴,明帝令朝臣會其家飲宴,其容止舉動甚蚩騃,語輒自謂“侯身”,時人以爲笑
一後又加嘉位特進,曾遷散騎侍郎
青龍三年,嘉薨,追贈光祿大夫,改封安國侯,增邑五百,並前千戶,諡曰節侯
四年,追封后母夏爲野王君
注一孫盛曰:古之王者,必求令淑以對揚至德,恢王化於關雎,致淳風於麟趾
及臻三季,並亂茲緒,義以情溺,位由寵昏,貴賤無章,下陵上替,興衰隆廢,皆是物也
魏自武王,暨於烈祖,三後之升,起自幽賤,本既卑矣,何以長世?詩云:“絺兮綌兮,悽其以風

其此之謂乎!
帝之幸郭元后也,後愛寵日弛
景初元年,帝遊後園,召才人以上曲宴極樂
元后曰“宜延皇后”,帝弗許
乃禁左右,使不得宣
後知之,明日,帝見後,後曰:“昨日遊宴北園,樂乎?”帝以左右泄之,所殺十餘人
賜後死,然猶加諡,葬愍陵
遷曾散騎常侍,後徙爲羽林虎賁中郎將、原武典農
明元郭皇后,西平人也,世河右大族
黃初中,本郡反叛,遂沒入宮
明帝即位,甚見愛幸,拜爲夫人
叔父立爲騎都尉,從父芝爲虎賁中郎將
帝疾困,遂立爲皇后
齊王即位,尊後爲皇太后,稱永寧宮,追封諡太后父滿爲西都定侯,以立子建紹其爵
封太后母杜爲合陽君
芝遷散騎常侍、長水校尉,一立,宣德將軍,皆封列侯
建兄箰,出養甄氏
箰及建俱爲鎮護將軍,皆封列侯,並掌宿韂值三主幼弱,宰輔統政,與奪大事,皆先諮啓於太后而後施行
丘儉、鍾會等作亂,鹹假其命而以爲辭焉
景元四年十二日崩,五年二月,葬高平陵西
注一魏略曰:諸郭之中,芝最壯直
先時自以他功封侯
注二晉諸公贊曰:建安叔始,有器局而強問,泰始中疾薨
子嘏嗣,爲給事中
評曰:魏后妃之家,雖雲富貴,未有若衰漢乘非其據,宰割朝政者也
鑑往易軌,於斯爲美
追觀陳髃之議,棧潛之論,適足以爲百王之規典,垂憲範乎後葉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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