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燮
〔清〕 1693 - 1765 年
淸江蘇興化人,「揚州八怪」之一,字克柔,號理菴,又號板橋,人稱「板橋先生」。應科舉爲康熙秀才,雍正十年舉人,乾隆元年(西元一七三六年)進士。授范縣知縣,爲人疏放不羈,日事詩酒。及調濰縣,有政聲。「以歲飢爲民請賑,忤大吏,遂乞病歸。」作官前後,均居揚州,以書畫營生。恣情山水,與騷人、野衲作醉鄉遊。時寫叢蘭瘦石於酒廊、僧壁,隨手題句,觀者歎絶。工詩詞,不屑作熟語,詞遠祖辛,近師陳,痛快淋灕,獨樹一幟。善書畫,擅花卉木石,尤長蘭竹,寫竹最多,蘭石次之,間有松菊。蘭葉之妙以焦墨揮毫,藉草書中之中豎,長撇運之,多不亂,少不疏,脫盡時習,秀勁絶倫。書亦有別致,隸、楷參半,自稱「六分半書」。間亦以畫法行之。印章筆力樸古逼文、何。其詩書畫均曠世獨立,世稱「三絶」。著有《板橋全集》,手書刻之。所作賣畫潤格,傳頌一時。
三間茅屋,十里春風,窗裏幽蘭,窗外修竹
此何等雅趣,而安享之人不知也
懵懵懂懂,沒沒墨墨,絕不知樂在何處
惟勞苦貧病之人,忽得十日五日之暇,閉柴扉,掃竹徑,對芳蘭,啜苦茗,時有微風細雨,潤澤於疏籬仄徑之間;俗客不來,良朋輒至,亦適適然自驚爲此日之難得也
凡吾畫蘭畫竹畫石,用以告慰天下之勞人,非以供天下之安享人也
十月二十六日得家書,知新置田獲秋稼五百斛,甚喜
而今而後,堪爲農夫以沒世矣!要須制碓制磨,制篩羅簸箕,制大小掃帚,制升斗斛
家中婦女,率諸婢妾,皆令習舂揄蹂簸之事,便是一種靠田園長子孫氣象
天寒冰凍時,窮親戚朋友到門,先泡一大碗炒米送手中,佐以醬姜一小碟,最是暖老溫貧之具
暇日咽碎米餅,煮糊塗粥,雙手捧碗,縮頸而啜之,霜晨雪早,得此周身俱暖
嗟乎!嗟乎!吾其長爲農夫以沒世乎!
我想天地間第一等人,只有農夫,而士爲四民之末
農夫上者種地百畝,其次七八十畝,其次五六十畝,皆苦其身,勤其力,耕種收穫,以養天下之人
使天下無農夫,舉世皆餓死矣
我輩讀書人,入則孝,出則弟,守先待後,得志澤加於民,不得志修身見於世,所以又高於農夫一等
今則不然,一捧書本,便想中舉、中進士、作官,如何攫取金錢,造大房屋,置多產田
起手便走錯了路頭,後來越做越壞,總沒有個好結果
其不能發達者,鄉里作惡,小頭銳面,更不可當
夫束脩自好者,豈無其人;經濟自期,抗懷千古者,亦所在多有
而好人爲壞人所累,遂令我輩開不得口;一開口,人便笑曰:“汝輩書生,總是會說,他日居官,便不如此說了
”所以忍氣吞聲,只得捱人笑罵
工人制器利用,賈人搬有運無,皆有便民之處
而士獨於民大不便,無怪乎居四民之末也!且求居四民之末,而亦不可得也
愚兄平生最重農夫,新招佃地人,必須待之以禮
彼稱我爲主人,我稱彼爲客戶,主客原是對待之義,我何貴而彼何賤乎?要體貌他,要憐憫他;有所借貸,要周全他;不能償還,要寬讓他
嘗笑唐人《七夕》詩,詠牛郎織女,皆作會別可憐之語,殊失命名本旨
織女,衣之源也,牽牛,食之本也,在天星爲最貴;天顧重之,而人反不重乎?其務本勤民,呈象昭昭可鑑矣
吾邑婦人,不能織綢織布,然而主中饋,習針線,猶不失爲勤謹
近日頗有聽鼓兒詞,以鬥葉爲戲者,風俗蕩軼,亟宜戒之
吾家業地雖有三百畝,總是典產,不可久恃
將來須買田二百畝,予兄弟二人,各得百畝足矣,亦古者一夫受田百畝之義也
若再求多,便是占人產業,莫大罪過
天下無田無業者多矣,我獨何人,貪求無厭,窮民將何所措足乎!或曰:“世上連阡越陌,數百頃有餘者,子將奈何?”應之曰:他自做他家事,我自做我家事,世道盛則一德遵王,風俗偷則不同爲惡,亦板橋之家法也
哥哥字
每日臨池把墨研,何曾粉黛去爭妍
要知畫法通書法,蘭竹如同草隸然
淡煙古墨縱橫,寫出此君半面
不須日報平安,高節清風曾見
靠山依水房數間,行也安然,坐也安然
粗茶淡飯飽三餐,早也香甜,晚也香甜
布衣得暖勝絲綿,長也可穿,短也可穿
一雙耕牛半頃田,收也憑天,荒也憑天
雨過天晴駕小舟,魚在一邊,酒在一邊
夜間妻子笑燈前,今也説説,古也談談
日出三杆我獨眠,不是神僊,勝似神僊

首頁 - 個人中心
Process Time: 2.41s
Copyright ©2022 中華詩詞網 ZHSC.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