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玄黓敦牂,尽强圉大渊献十一月,凡五年有奇。
玄宗至道大圣大明孝皇帝中之下
◎天宝元年壬午,公元七四二年
春,正月,丁未朔,上御勤政楼受朝贺,赦天下,改元。
壬子,分平卢别为节度,以安禄山为节度使。
是时,天下声教所被之州三百三十一,羁縻之州八百,置十节度、经略使以备边。
安西节度抚宁西域,统龟兹、焉耆、于阗、疏勒四镇,治龟兹城,兵二万四千。
北庭节度防制突骑施、坚昆,统瀚海、天山、伊吾三军,屯伊、西二州之境,治北庭都护府,兵二万人。
河西节度断隔吐蕃、突厥,统赤水、大斗、建康、宁寇、玉门、黑离、豆卢、新泉八军,张掖、交城、白亭三守捉,屯凉、肃、瓜、沙、会五州之境,治凉州,兵七万三千人。
朔方节度捍御突厥,统经略、丰安、定远三军,三受降城,安北、单于二都护府,屯灵、夏、丰三州之境,治灵州,兵六万四千七百人。
河东节度与朔方掎角以御突厥,统天兵、大同、横野、岢岚四军,云中守捉,屯太原府欣、代、岚三州之境,治太原府,兵五万五千人。
范阳节度临制奚、契丹,统经略、威武、清夷、静塞、恒阳、北平、高阳、唐兴、横海九军,屯幽、蓟、妫、檀、易、恒、定、漠、沧九州之境,治幽州,兵九万一千四百人。
平卢节度镇抚室韦、靺鞨,统平卢、卢龙二军,榆关守捉,安东都护府,屯营、平二州之境,治营州,兵三万七千五百人。
陇右节度备御吐蕃,统临洮、河源、白水、安人、振威、威戎、漠门、宁塞、积石、镇西十军,绥和、合川、平夷三守捉,屯鄯、廊、洮、河之境,治鄯州,兵七万五千人。
剑南节度西抗吐蕃,南抚蛮獠,统天宝、平戎、昆明、宁远、澄川、南江六军,屯益、翼、茂、当、巂、柘、松、维、恭、雅、黎、姚、悉十三州之境,治益州,兵三万九百人。
岭南五府经略绥静夷、獠,统经略、清海二军,桂、容、邕、交四管,治广州,兵万五千四百人。
此外又有长乐经略,福州领之,兵千五百人。
东莱守捉,莱州领之;东牟守捉,登州领之;兵各千人。
凡镇兵四十九万人,马八万馀匹。
开元之前,每岁供边兵衣粮,费不过二百万;天宝之后,边将奏益兵浸多,每岁用衣千二十万匹,粮百九十万斛,公私劳费,民始困苦矣。
甲寅,陈王府参军田同秀上言:“见玄元皇帝于丹凤门之空中,告以‘我藏灵符,在尹喜故宅。
’”上遣使于故函谷关尹喜台旁求得之。
陕州刺史李齐物穿三门运渠,辛未,渠成。
齐物,神通之曾孙也。
壬辰,群臣上表,以“函谷宝符,潜应年号;先天不违,请于尊号加‘天宝’字。
”从之。
起柔兆涒滩十月,尽强圉作噩闰月,不满一年。
肃宗文明武德大圣大宣孝皇帝中之上
◎至德元年丙申,公元七五六年
冬,十月,辛巳朔,日有食之,既。
上发顺化,癸未,至彭原。
初,李林甫为相,谏官言事皆先白宰相,退则又以所言白之;御史言事须大夫同署。
至是,敕尽革其弊,开谏诤之涂。
又令宰相分直政事笔、承旨,旬日而更,惩林甫及杨国忠之专权故也。
第五琦见上于彭原,请以江、淮租庸市轻货,溯江、汉而上至洋川,令汉中王瑀陆运至扶风以助军;上从之。
寻加琦山南等五道度支使。
琦作榷盐法,用以饶。
房琯喜宾客,好谈论,多引拔知名之士,而轻鄙庸俗,人多怨之。
北海太守贺兰进明诣行在,上命琯以为南海太守,兼御史大夫,充岭南节度使;琯以为摄御史大夫。
进明入谢,上怪之,进明因言与琯有隙,且曰:“晋用王衍为三公,祖尚浮虚,致中原板荡。
今房琯专为迂阔大言以立虚名,所引用皆浮华之党,真王衍之比也!陛下用为宰相,恐非社稷之福。
且琯在南朝佐上皇,使陛下与诸王分领诸道节制,仍置陛下于沙塞空虚之地,又布私党于诸道,使统大权。
其意以为上皇一子得天下,则己不失富贵,此忠臣所为乎?”上由是疏之。
房琯上疏,请自将兵复两京;上许之,加持节、招讨西京兼防御蒲、潼两关兵马、节度等使。
琯请自选参佐,以御史中丞邓景山为副,户部侍郎李揖为行军司马,给事中刘秩为参谋。
既行,又令兵部尚书王思礼副之。
琯悉以戎务委李揖、刘秩,二人皆书生,不闲军旅。
琯谓人曰:“贼曳落河虽多,安能敌我刘秩!”琯分为三军:使裨将杨希文将南军,自宜寿入;刘贵哲将中军,自武功入;李光进将北军,自奉天入。
光进,光弼之弟也。
以贺兰进明为河南节度使。
颍王璬之至成都也,崔圆迎谒,拜于马首,璬不之止;圆恨之。
璬视事两月,吏民安之。
圆奏罢璬,使归内宅;以武部侍郎李璬为剑南节度使,代之。
璬,岘之兄也。
上皇寻命璬与陈王珪诣上宣慰,至是,见上于彭原。
延王玢从上皇入蜀,追车驾不及;上皇怒,欲诛之,汉中王瑀救之,乃命玢亦诣上所。
甲申,令狐潮、王福德复将步骑万馀攻雍丘。
张巡出击,大破之,斩首数千级,贼遁去。
房琯以中军、北军为前锋,庚子,至便桥。
辛丑,二军遇贼将安守忠于咸阳之陈涛斜。
琯效古法,用车战,以牛车二千乘,马步夹之;贼顺风鼓噪,牛皆震骇。
贼纵火焚之,人畜大乱,官军死伤者四万馀人,存者数千而已。
癸卯,琯自以南军战,又败,杨希文、刘贵哲皆降于贼。
上闻琯败,大怒。
起柔兆涒滩五月,至九月,不满一年。
肃宗文明武德大圣大宣孝皇帝上之下
◎至德元年丙申,公元七五六年
五月,丁巳,炅众溃,走保南阳,贼就围之。
太常卿张垍荐夷陵太守虢王巨有勇略,上征吴王只为太仆卿,以巨为陈留、谯郡太守、河南节度使,兼统岭南节度使何履光、黔中节度使赵国珍、南阳节度使鲁炅。
国珍,本牂柯夷也。
戊辰,巨引兵自蓝田出,趣南阳。
贼闻之,解围走。
令狐潮复引兵攻雍丘。
潮与张巡有旧,于城下相劳苦如平生,潮因说巡曰:“天下事去矣,足下坚守危城,欲谁为乎?”巡曰:“足下平生以忠义自许,今日之举,忠义何在!”潮惭而退。
郭子仪、李光弼还常山,史思明收散卒数万踵其后。
子仪选骁骑更挑战,三日,至行唐,贼疲,乃退。
子仪乘之,又败之于沙河。
蔡希德至洛阳,安禄山复使将步骑二万人北就思明,又使牛廷玠发范阳等郡兵万馀人助思明,合五万馀人,而同罗、曳落河居五分之一。
子仪至恒阳,思明随至,子仪深沟高垒以待之;贼来则守,去则追之,昼则耀兵,夜斫其营,贼不得休息。
数日,子仪、光弼议曰。
“贼倦矣,可以出战。
”壬午,战于嘉山,大破之,斩首四万级,捕虏千馀人。
思明坠马,露髻跣足步走,至暮,杖折枪归营,奔于博陵;光弼就围之,军声大振。
于是河北十馀郡皆杀贼守将而降。
渔阳路再绝,贼往来者皆轻骑窃过,多为官军所获,将士家在渔阳者无不摇心。
禄山大惧,召高尚、严庄诟之曰:“汝数年教我反,以为万全。
今守潼关,数月不能进,北路已绝,诸军四合,吾所有者止汴、郑数州而已,万全何在?汝自今勿来见我!”尚、庄惧,数日不敢见。
田乾真自关下来,为尚、庄说禄山曰:“自古帝王经营大业,皆有胜败,岂能一举而成!今四方军垒虽多,皆新募乌合之众,未更行陈,岂能敌我蓟北劲锐之兵,何足深忧!尚、庄皆佐命元勋,陛下一旦绝之,使诸将闻之,谁不内惧!若上下离心,臣窃为陛下危之!”禄山喜曰:“阿浩,汝能豁我心事。
”即召尚、庄,置酒酣宴,自为之歌以侑酒,待之如初。
阿浩,乾真小字也。
禄山议弃洛阳,走归范阳,计未决。
是时,天下以杨国忠骄纵召乱,莫不切齿。
又,禄山起兵以诛国忠为名,王思礼密说哥舒翰,使抗表请诛国忠,翰不应。
思礼又请以三十骑劫取以来,至潼关杀之。
翰曰:“如此,乃翰反,非禄山也。
”或说国忠:“今朝廷重兵尽在翰手,翰若援旗西指,于公岂不危哉!”国忠大惧,乃奏:“潼关大军虽盛,而后无继,万一失利,京师可忧。
请选监牧小儿三千于苑中训练。
”上
起屠维协洽八月,尽重光作噩五月,凡一年有奇。
代宗睿文孝武皇帝下
◎大历十四年己未,公元七七九年
八月,甲辰,以道州司马杨炎为门下侍郎,怀州刺史乔琳为御史大夫,并同平章事。
上方励精求治,不次用人,卜相于崔祐甫,祐甫荐炎器业,上亦素闻其名,故自迁谪中用之。
琳,太原人,性粗率,喜诙谐,无他长,与张涉善,涉称其才可大用,上信涉言而用之;闻者无不骇愕。
代宗之世,吐蕃数遣使求和,而寇盗不息,代宗悉留其使者,前后八辈,有至老死不得归者;俘获其人,皆配江、岭。
上欲以德怀之,乙巳,以随州司马韦伦为太常少卿,使于吐蕃,悉集其俘五百人,各赐袭衣而遣之。
协律郎沈既济上选举议,以为:“选用之法,三科而已:曰德也、才也、劳也。
今选曹皆不及焉;考校之法,皆在书判、簿历、言词、俯仰而已。
夫安行徐言,非德也;丽藻芳翰,非才也;累资积考,非劳也。
执此以求天下之士,固未尽矣。
今人未土著,不可本于乡闾;鉴不独明,不可专于吏部。
臣谨详酌古今,谓五品以上及群司长官,宜令宰臣进叙,吏部、兵部得参议焉。
其六品以下或僚佐之属,许州、府辟用,其牧守、将帅或选用非公,则吏部、兵部得察而举之,罪其私冒。
不慎举者,小加谴黜,大正刑典。
责成授任,谁敢不勉!夫如是,则贤者不奖而自进,不肖者不抑而自退,众才咸得而官无不治矣。
今选法皆择才于吏部,试职于州郡。
若才职不称,紊乱无任,责于刺史,则曰命官出于吏曹,不敢废也;责于侍郎,则曰量书判、资考而授之,不保其往也;责于令史,则曰按由历、出入而行之,不知其他也。
黎庶徒弊,谁任其咎!若牧守自用,则罪将焉逃!必州郡之滥,独换一刺史则革矣。
如吏部之滥,虽更其侍郎无益也。
盖人物浩浩,不可得而知,法使之然,非主司之过。
今诸道节度、都团练、观察、租庸等使,自判官、副将以下,皆使自择,纵其间或有情故,大举其例,十犹七全。
则辟吏之法,已试于今,但未及于州县耳。
利害之理,较然可观。
曏令诸使僚佐尽受于选曹,则安能镇方隅之重,理财赋之殷乎!”既济,吴人也。
初,衡州刺史曹王皋有治行,湖南观察使辛京杲疾之,陷以法,贬潮州刺史。
时杨炎在道州,知其直,及入相,复擢为衡州刺史。
始,皋之遭诬在治,念太妃老,将惊而戚,出则囚服就辨,入则拥笏垂鱼,即贬于潮,以迁入贺;及是,然后跪谢告实。
皋,明之玄孙也。
朔方、邠宁节度使李怀光既代郭子仪,邠府宿将史抗、温儒雅、庞仙鹤、张献明、李光逸功名素出怀光右,皆怏怏不服
司马相如者,蜀郡成都人也,字长卿。
少时好读书,学击剑,故其亲名之曰犬子。
相如既学,慕蔺相如之为人,更名相如。
以赀为郎,事孝景帝,为武骑常侍,非其好也。
会景帝不好辞赋,是时梁孝王来朝,从游说之士齐人邹阳、淮阴枚乘、吴庄忌夫子之徒,相如见而说之,因病免,客游梁。
梁孝王令与诸生同舍,相如得与诸生游士居数岁,乃着《子虚》之赋。
会梁孝王卒,相如归,而家贫,无以自业。
素与临邛令王吉相善,吉曰:“长卿久宦游不遂,而来过我。
”于是相如往,舍都亭。
临邛令缪为恭敬,日往朝相如。
相如初尚见之,后称病,使从者谢吉,吉愈益谨肃。
临邛中多富人,而卓王孙家僮八百人,程郑亦数百人,二人乃相谓曰:“令有贵客,为具召之。
”并召令。
令既至,卓氏客以百数。
至日中,谒司马长卿,长卿谢病不能往,临邛令不敢尝食,自往迎相如。
相如不得已,强往,一坐尽倾。
酒酣,临邛令前奏琴曰:“窃闻长卿好之,愿以自娱。
”相如辞谢,为鼓一再行。
是时卓王孙有女文君新寡,好音,故相如缪与令相重,而以琴心挑之。
相如之临邛,从车骑,雍容闲雅甚都;及饮卓氏,弄琴,文君窃从户窥之,心悦而好之,恐不得当也。
既罢,相如乃使人重赐文君侍者通殷勤。
文君夜亡奔相如,相如乃与驰归成都。
家居徒四壁立。
卓王孙大怒曰:“女至不材,我不忍杀,不分一钱也。
”人或谓王孙,王孙终不听。
文君久之不乐,曰:“长卿第俱如临邛,从昆弟假贷犹足为生,何至自苦如此!”相如与俱之临邛,尽卖其车骑,买一酒舍酤酒,而令文君当垆。
相如身自着犊鼻裈,与保庸杂作,涤器于市中。
卓王孙闻而耻之,为杜门不出。
昆弟诸公更谓王孙曰:“有一男两女,所不足者非财也。
今文君已失身于司马长卿,长卿故倦游,虽贫,其人材足依也,且又令客,独柰何相辱如此!”卓王孙不得已,分予文君僮百人,钱百万,及其嫁时衣被财物。
文君乃与相如归成都,买田宅,为富人。
居久之,蜀人杨得意为狗监,侍上。
上读子虚赋而善之,曰:“朕独不得与此人同时哉!”得意曰:“臣邑人司马相如自言为此赋。
”上惊,乃召问相如。
相如曰:“有是。
然此乃诸侯之事,未足观也。
请为天子游猎赋,赋成奏之。
”上许,令尚书给笔札。
相如以“子虚”,虚言也,为楚称;“乌有先生”者,乌有此事也,为齐难;“无是公”者,无是人也,明天子之义。
故空藉此三人为辞,以推天子诸侯之苑囿。
其卒章归之于节俭,因以风谏。
奏之天子,天子大说。
其辞曰:
楚使子虚使于齐,齐王悉发境内之士,备车骑之
起重光作噩六月,尽玄黓阉茂,凡一年有奇。
德宗神武圣文皇帝二
◎建中二年辛酉,公元七八一年
六月,庚寅,以浙江东、西观察使、苏州刺史韩滉为润州刺史、浙江东、西节度使,名其军曰镇海。
张著至襄阳,梁崇义益惧,陈兵而见之。
蔺杲得诏不敢发,驰见崇义,请命。
崇义对著号泣,竟不受诏。
著复命。
癸巳,进李希烈爵南平郡王,加汉南、汉北兵马招讨使,督诸道兵讨之。
杨炎谏曰:“希烈为董秦养子,亲任无比,卒逐秦而夺其位。
为人狼戾无亲,无功犹屈强不法,使平崇义,何以制之!”上不听。
炎固争之,上益不平。
荆南牙门将吴少诚以取梁崇义之策干李希烈,希烈以少诚为前锋。
少诚,幽州潞人也。
时内自关中,西暨蜀、汉,南尽江、淮、闽、越,北至太原,所在出兵,而李正己遣兵扼徐州甬桥、涡口,梁崇义阻兵襄阳,运路皆绝,人心震恐。
江、淮进奉船千馀艘,泊涡口不敢进。
上以和州刺史张万福为濠州刺史。
万福驰至涡口,立马岸上,发进奉船,淄青将士停岸睥睨不敢动。
辛丑,汾阳忠武王郭子仪薨。
子仪为上将,拥强兵,程元振、鱼朝恩谗谤百端;诏书一纸征之,无不即日就道,由是谗谤不行。
尝遣使至田承嗣所,承嗣西望拜之曰:“此膝不屈于人若干年矣!”李灵曜据汴州作乱,公私物过汴者皆留之,惟子仪物不敢近,遣兵卫送出境。
校中书令考凡二十四,月入俸钱二万缗,私产不在焉;府库珍货山积。
家人三千人,八子、七婿皆为朝廷显官;诸孙数十人,每问安,不能尽辩,颔之而已。
仆固怀恩、李怀光、浑瑊辈皆出麾下,虽贵为王公,常颐指役使,趋走于前,家人亦以仆隶视之。
天下以其身为安危者殆三十年,功盖天下而主不疑,位极人臣而众不疾,穷奢极欲而人不非之,年八十五而终。
其将佐至大官、为名臣者甚众。
壬子,以怀、郑、河阳节度副使李艽为河阳、怀州节度使,割东畿五县隶焉。
北庭、安西自吐蕃陷河、陇,隔绝不通,伊西、北庭节度使李元忠、四镇留后郭昕帅将士闭境拒守,数遣使奉表,皆不达,声问绝者十馀年。
至是,遣使间道历诸胡自回纥中来,上嘉之。
秋,七月,戊午朔,加元忠北庭大都护,赐爵宁塞郡王;以昕为安西大都护、四镇节度使,赐爵武威郡王;将士皆迁七资。
元忠姓名,朝廷所赐也,本姓曹,名令忠;昕,子仪弟之子也。
李希烈以久雨未进军,上怪之,卢杞密言于上曰:“希烈迁延,以杨炎故也。
陛下何爱炎一日之名而堕大功?不若暂免炎相以悦之。
事平复用,无伤也。
”上以为然。
庚申,以炎为左仆射,罢政事。
以前永平节度使
起旃蒙大荒落闰月,尽昭阳赤奋若,凡八年有奇。
代宗睿文孝武皇帝中之上
◎永泰元年乙巳,公元七六五年
闰十月,乙巳,郭子仪入朝。
子仪以灵武初复,百姓雕弊,戎落未安,请以朔方军粮使三原路嗣恭镇之;河西节度使杨志烈既死,请遣使巡抚河西及置凉、甘、肃、瓜、沙等州长史。
上皆从之。
丁未,百官请纳职田充军粮;许之。
戊申,以户部侍郎路嗣恭为朔方节度使。
嗣公披荆棘,立军府,威令大行。
己酉,郭子仪还河中。
初,剑南节度使严武奏将军崔旰为利州刺史;时蜀中新乱,山贼塞路,旰讨平之。
及武再镇剑南,赂山南西道节度使张献诚以求旰,献诚使旰移疾自解,诣武。
武以为汉州刺史,使将兵击吐蕃于西山,连拔其数城,攘地数百里,武作七宝舆迎旰入成都以宠之。
武薨,行军司马杜济知军府事。
都知兵马使郭英幹,英乂之弟也,与都虞候郭嘉琳共请英乂为节度使;旰时为西山都知兵马使,与所部共请大将王崇俊为节度使,会朝廷已除英乂,英乂由是衔之,至成都数日,即诬崇俊以罪而诛之。
召旰还成都,旰辞以备吐蕃,未可归,英乂愈怒,绝其馈饷以困之。
旰转徙入深山,英乂自将兵攻之,声言助旰拒守。
会大雪,山谷深数尺,士马冻死者甚众,旰出兵击之,英乂大败,收馀兵,才及千人而还。
英乂为政,严暴骄奢,不恤士卒,众心离怨。
玄宗之离蜀也,以所居行宫为道士观,仍铸金为真容。
英乂爱其竹树茂美,奏为军营,因徙去真容,自居之。
旰宣言英乂反,不然,何以徙真容自居其处!于是帅所部五千馀人袭成都。
辛亥,战于城西,英乂大败。
旰遂入成都,屠英乂家。
英乂单骑奔简州。
普州刺史韩澄杀英乂,送首于旰。
邛州牙将柏茂琳、泸州牙将杨子琳、剑州牙将李昌夔各举兵讨旰,蜀中大乱。
旰,卫州人也。
华原令顾繇上言,元载子伯和等招权受贿,十二月,戊戌,繇坐流锦州。
自安、史之乱,国子监室堂颓坏,军士多借居之。
祭酒萧昕上言:“学校不可遂废。

◎大历元年丙午,公元七六六年
春,正月,乙酉,敕复补国子学生。
丙戌,以户部尚书刘晏为都畿、河南、淮南、江南、湖南、荆南、山南东道转运、常平、铸钱、盐铁等使,侍郎第五琦为京畿、关内、河东、剑南、山南西道转运等使,分理天下财赋。
周智光至华州,益骄横,召之,不至,上命杜冕从张献诚于山南以避之;智光遣兵于商山邀之,不获。
智光自知罪重,乃聚亡命、无赖子弟,众至数万,纵其剽掠以悦其心,擅留关中所漕米二万斛,籓镇贡献,往往杀其使者而夺之。
二月
起昭阳大渊献正月,尽十月,不满一年。
德宗神武圣文皇帝三
◎建中四年癸亥,公元七八三年
春,正月,丁亥,陇右节度使张镒与吐蕃尚结赞盟于清水。
庚寅,李希烈遣其将李克诚袭陷汝州,执别驾李元平。
元平,本湖南判官,薄有才艺,性疏傲,敢大言,好论兵。
中书侍郎关播奇之,荐于上,以为将相之器,以汝州距许州最近,擢元平为汝州别驾,知州事。
元平至州,即募工徒治城。
希烈阴使壮士往应募执役,入数百人,元平不之觉。
希烈遣克诚将数百骑突至城下,应募者应之于内,缚元平驰去。
元平为人眇小,无须,见希烈恐惧,便液污地。
希烈骂之曰:“盲宰相以汝当我,何相轻也!”以判官周晃为汝州刺史,又遣别将董待名等四出抄掠,取尉氏,围郑州,官军数为所败。
逻骑西至彭婆,东都士民震骇,窜匿山谷。
留守郑叔则入保西苑。
上问计于卢杞,对曰:“希烈年少骁将,恃功骄慢,将佐莫敢谏止。
诚得儒雅重臣,奉宣圣泽,为陈逆顺祸福,希烈必革心悔过,可不劳军旅而服。
颜真卿三朝旧臣,忠直刚决,名重海内,人所信服,真其人也!”上以为然。
甲午,命真卿诣许州宣慰希烈。
诏下,举朝失色。
真卿乘驿至东都,郑叔则曰:“往必不免,宜少留,须后命。
”真卿曰:“君命也,将焉避之!”遂行。
李勉表言:“失一元老,为国家羞,请留之。
”又使人邀真卿于道,不及。
真卿与其子书,但敕以“奉家庙,抚诸孤”而已。
至许州,欲宣诏旨,希烈使其养子千馀人环绕慢骂,拔刃拟之,为将剸啖之势。
真卿足不移,色不变。
希烈遽以身蔽之,麾众令退,馆真卿而礼之。
希烈欲遣真卿还,会李元平在座,真卿责之,元平惭而起,以密启白希烈。
希烈意遂变,留真卿不遣。
硃滔、王武俊、田悦、李纳各遣使诣希烈,上表称臣,劝进。
使者拜舞于希烈前,说希烈曰:“朝廷诛灭功臣,失信天下。
都统英武自天,功烈盖世,已为朝廷所猜忌,将有韩、白之祸,愿亟称尊号,使四海臣民知有所归。
”希烈召颜真卿示之曰:“今四王遣使见推,不谋而同,太师观此事势,岂吾独为朝廷所忌无所自容邪!”真卿曰:“此乃四凶,何谓四王!相公不自保功业,为唐忠臣,乃与乱臣贼子相从,求与之同覆灭邪!”希烈不悦,扶真卿出。
他日,又与四使同宴,四使曰:“久闻太师重望,今都统将称大号而太师适至,是天以宰相赐都统也。
”真卿叱之曰:“何谓宰相!汝知有骂安禄山而死者颜杲卿乎?乃吾兄也。
吾年八十,知守节而死耳,岂受汝曹诱胁乎!”四使不敢复言。
希烈乃使甲士十人守真卿于馆舍,
起阏逢困敦五月,尽旃蒙赤奋若七月,凡一年有奇。
德宗神武圣文皇帝六
◎兴元元年甲子,公元七八四年
五月,盐铁判官万年王绍以江、淮缯帛来至,上命先给将士,然后御衫。
韩滉欲遣使献绫罗四十担诣行在,幕僚何士幹请行,滉喜曰:“君能相为行,请今日过江。
”士幹许诺,归别家,则家之薪米储偫已罗门庭矣;登舟,则资装器用已充舟中矣。
下至厕筹,滉皆手笔记列,无不周备。
每担夫,与白金一版置腰间。
又运米百艘以饷李晟,自负囊米至舟中,将佐争举之,须臾而毕。
艘置五弩手以为防援,有寇则叩舷相警,五百弩已彀矣。
比至渭桥,资不敢近。
时关中兵荒,米斗直钱五百,及滉米至,减五之四。
滉为人强力严毅,自奉俭素,夫人常衣绢裙,破,然后易。
吐蕃既破韩旻等,大掠而去。
硃泚使田希鉴厚以金帛赂之,吐蕃受之。
韩游瑰以闻。
浑瑊又奏:“尚结赞屡遣人约刻日共取长安,既而不至。
闻其众今春大疫,近已引兵去。
”上以李晟、浑瑊兵少,欲倚吐蕃以复京城,闻其去,甚忧之,以问陆贽。
贽以为吐蕃贪狡,有害无益,得其引去,实可欣贺。
乃上奏,其略曰:“吐蕃迁延观望,翻覆多端,深入郊畿,阴受贼使,致令群帅进退忧虞:欲舍之独前,则虑其怀怨乘蹑;欲待之合势,则若其失信稽延。
戎若未归,寇终不灭。
”又曰:“将帅意陛下不见信任,且患蕃戎之夺其功;士卒恐陛下不恤旧劳,而畏蕃戎之专其利;贼党惧蕃戎之胜,不死则悉遗人禽;百姓畏蕃戎之来,有财必尽为所掠。
是以顺于王化者其心不得不怠,陷于寇境者其势不得不坚。
”又曰:“今怀光别保蒲、绛,吐蕃远避封疆,形势既分,腹背无患,瑊、晟诸帅,才力得伸。
”又曰:“但愿陛下慎于抚接,勤于砥砺,中兴大业,旬月可期,不宜尚眷眷于犬羊之群,以失将士之情也。
”上复使谓贽曰:“卿言吐蕃形势甚善,然瑊、晟诸军当议规画,今其进取。
朕欲遣使宣慰,卿宜审细条疏以闻。
”贽以为:“贤君选将,委任责成,故能有功。
况今秦、梁千里,兵势无常,遥为规画,未必合宜。
彼违命则失君威,从命则害军事,进退羁碍,难以成功。
不若假以便宜之权,待以殊常之赏,则将帅感悦,智勇得伸。
”乃上奏,其略曰:“锋镝交于原野而决策于九重之中,机会变于斯须而定计于千里之外,用舍相碍,否臧皆凶。
上有掣肘之讥,下无死馁之志。
”又曰:“传闻与指实不同,悬算与临事有异。
”又曰:“设使其中或有肆情干命者,陛下能于此时戮其违诏之罪乎?是则违命者既不果行罚,从命者又未必合宜,徒费空言,只劳睿虑,匪惟无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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