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贯中
〔明〕 1330 - 1400 年
罗贯中名本,字贯中,号湖海散人,元末明初小说家,《三国志通俗演义》的作者。
山西并州太原府人,其它主要作品有小说:《隋唐两朝志传》、《残唐五代史演义》、《三遂平妖传》、《水浒全传》。
《三国志通俗演义》(简称《三国演义》)是罗贯中的力作,这部长篇小说对后世文学创作影响深远。
除小说创作外,尚存杂剧《宋太祖龙虎风云会》。
却说曹操部下诸将中,自张辽而外,只有徐晃与云长交厚,其余亦皆敬服;独蔡阳不服关公,故今日闻其去,欲往追之。
操曰:“不忘故主,来去明白,真丈夫也。
汝等皆当效之。
”遂叱退蔡阳,不令去赶。
程昱曰:“丞相待关某甚厚,今彼不辞而去,乱言片楮,冒渎钧威,其罪大矣。
若纵之使归袁绍,是与虎添翼也。
不若追而杀了,以绝后患。
”操曰:“吾昔已许之,岂可失信!彼各为其主,勿追也。
”因谓张辽曰:“云长封金挂印,财贿不以动其心,爵禄不以移其志,此等人吾深敬之。
想他去此不远,我一发结识他做个人情。
汝可先去请住他,待我与他送行,更以路费征袍赠之,使为后日记念。
”张辽领命,单骑先往。
曹操引数十骑随后而来。
却说云长所骑赤兔马,日行千里,本是赶不上;因欲护送车仗,不敢纵马,按辔徐行。
忽听背后有人大叫:“云长且慢行!”回头视之,见张辽拍马而至。
关公教车仗从人,只管望大路紧行;自己勒住赤兔马,按定青龙刀,问曰:“文远莫非欲追我回乎?”辽曰:“非也。
丞相知兄远行,欲来相送,特先使我请住台驾,别无他意。
”关公曰:“便是丞相铁骑来,吾愿决一死战!”遂立马于桥上望之。
见曹操引数十骑,飞奔前来,背后乃是许褚、徐晃、于禁、李典之辈。
操见关公横刀立马于桥上,令诸将勒住马匹,左右排开。
关公见众人手中皆无军器,方始放心。
操曰:“云长行何太速?”关公于马上欠身答曰:“关某前曾禀过丞相。
今故主在河北,不由某不急去。
累次造府,不得参见,故拜书告辞,封金挂印,纳还丞相。
望丞相勿忘昔日之言。
”操曰:“吾欲取信于天下,安肯有负前言。
恐将军途中乏用,特具路资相送。
”一将便从马上托过黄金一盘。
关公曰:“累蒙恩赐,尚有余资。
留此黄金以赏将士。
”操曰:“特以少酬大功于万一,何必推辞?”关公曰:“区区微劳,何足挂齿。
”操笑曰:“云长天下义士,恨吾福薄,不得相留。
锦袍一领,略表寸心。
”令一将下马,双手捧袍过来。
云长恐有他变,不敢下马,用青龙刀尖挑锦袍披于身上,勒马回头称谢曰:“蒙丞相赐袍,异日更得相会。
”遂下桥望北而去。
许褚曰:“此人无礼太甚,何不擒之?”操曰:“彼一人一骑,吾数十余人,安得不疑?吾言既出,不可追也。
”曹操自引众将回城,于路叹想云长不已。
不说曹操自回。
且说关公来赶车仗。
约行三十里,却只不见。
云长心慌,纵马四下寻之。
忽见山头一人,高叫:“关将军且住!”云长举目视之,只见一少年,黄巾锦衣,持枪跨马,马项下悬着首级一颗,引百余步卒
却说孔明谓张飞曰:“前者子龙取桂阳郡时,责下军令状而去。
今日翼德要取武陵,必须也责下军令状,方可领兵去。
”张飞遂立军令状,欣然领三千军,星夜投武陵界上来。
金旋听得张飞引兵到,乃集将校,整点精兵器械,出城迎敌。
从事巩志谏曰:“刘玄德乃大汉皇叔,仁义布于天下;加之张翼德骁勇非常。
不可迎敌,不如纳降为上。
”金旋大怒曰:“汝欲与贼通连为内变耶?”喝令武士推出斩之。
众官皆告曰:“先斩家人,于军不利。
”金旋乃喝退巩志,自率兵出。
离城二十里,正迎张飞。
飞挺矛立马,大喝金旋。
旋问部将:“谁敢出战?”众皆畏惧,莫敢向前。
旋自骤马舞刀迎之。
张飞大喝一声,浑如巨雷,金旋失色,不敢交锋,拨马便走。
飞引众军随后掩杀。
金旋走至城边,城上乱箭射下。
旋惊视之,见巩志立于城上曰:“汝不顺天时,自取败亡,吾与百姓自降刘矣。
”言未毕,一箭射中金旋面门,坠于马下,军士割头献张飞。
巩志出城纳降,飞就令巩志赍印绶,往桂阳见玄德。
玄德大喜,遂令巩志代金旋之职。
玄德亲至武陵安民毕,驰书报云长,言翼德、子龙各得一郡。
云长乃回书上请曰:“闻长沙尚未取,如兄长不以弟为不才,教关某干这件功劳甚好。
”玄德大喜,遂教张飞星夜去替云长守荆州,令云长来取长沙。
云长既至,入见玄德、孔明。
孔明曰:“子龙取桂阳,翼德取武陵,都是三千军去。
今长沙太守韩玄,固不足道。
只是他有一员大将,乃南阳人,姓黄,名忠,字汉升;是刘表帐下中郎将,与刘表之侄刘磐共守长沙,后事韩玄;虽今年近六旬,却有万夫不当之勇,不可轻敌。
云长去,必须多带军马。
”云长曰:“军师何故长别人锐气,灭自己威风?量一老卒,何足道哉!关某不须用三千军,只消本部下五百名校刀手,决定斩黄忠、韩玄之首,献来麾下。
”玄德苦挡。
云长不依,只领五百校刀手而去。
孔明谓玄德曰:“云长轻敌黄忠,只恐有失。
主公当往接应。
”玄德从之,随后引兵望长沙进发。
却说长沙太守韩玄,平生性急,轻于杀戮,众皆恶之。
是时听知云长军到,便唤老将黄忠商议。
忠曰:“不须主公忧虑。
凭某这口刀,这张弓,一千个来,一千个死!”原来黄忠能开二石力之弓,百发百中。
言未毕,阶下一人应声而出曰:“不须老将军出战,只就某手中定活捉关某。
”韩玄视之,乃管军校尉杨龄。
韩玄大喜,遂令杨龄引军一千,飞奔出城。
约行五十里,望见尘头起处,云长军马早到。
杨龄挺枪出马,立于阵前骂战。
云长大怒,更不打话,飞马舞刀,直取杨龄。
龄挺枪来迎。
不三合,云
却说周瑜被诸葛亮预先埋伏关公、黄忠、魏延三枝军马,一击大败。
黄盖、韩当急救下船,折却水军无数。
遥观玄德、孙夫人车马仆从,都停住于山顶之上,瑜如何不气?箭疮未愈,因怒气冲激,疮口迸裂,昏绝于地。
众将救醒,开船逃去。
孔明教休追赶,自和玄德归荆州庆喜,赏赐众将。
周瑜自回柴桑。
蒋钦等一行人马自归南徐报孙权。
权不胜忿怒,欲拜程普为都督,起兵取荆州。
周瑜又上书,请兴兵雪恨。
张昭谏曰:“不可。
曹操日夜思报赤壁之恨,因恐孙、刘同心,故未敢兴兵。
今主公若以一时之忿,自相吞并,操必乘虚来攻,国势危矣。
”顾雍曰:“许都岂无细作在此?若知孙、刘不睦,操必使人勾结刘备。
备惧东吴,必投曹操。
若是,则江南何日得安?为今之计,莫若使人赴许都,表刘备为荆州牧。
曹操知之,则惧而不敢加兵于东南。
且使刘备不恨于主公。
然后使心腹用反间之计,令曹、刘相攻,吾乘隙而图之,斯为得耳。
”权曰:“元叹之言甚善。
但谁可为使?”雍曰:“此间有一人,乃曹操敬慕者,可以为使。
”权问何人。
雍曰:“华歆在此,何不遣之?”权大喜。
即遣歆赍表赴许都。
歆领命起程,径到许都来见曹操。
闻操会群臣于邺郡,庆赏铜雀台,歆乃赴邺郡候见。
操自赤壁败后,常思报仇;只疑孙、刘并力,因此不敢轻进,时建安十五年春,造铜雀台成,操乃大会文武于邺郡,设宴庆贺。
其台正临漳河,中央乃铜雀台,左边一座名玉龙台,右边一座名金凤台,各高十丈,上横二桥相通,千门万户,金碧交辉。
是日,曹操头戴嵌宝金冠,身穿绿锦罗袍,玉带珠履,凭高而坐。
文武侍立台下。
操欲观武官比试弓箭,乃使近侍将西川红锦战袍一领,挂于垂杨枝上,下设一箭垛,以百步为界。
分武官为两队:曹氏宗族俱穿红,其余将士俱穿绿:各带雕弓长箭,跨鞍勒马,听候指挥。
操传令曰:“有能射中箭垛红心者,即以锦袍赐之;如射不中,罚水一杯。
”号令方下,红袍队中,一个少年将军骤马而出,众视之,乃曹休也。
休飞马往来,奔驰三次,扣上箭,拽满弓,一箭射去,正中红心。
金鼓齐鸣,众皆喝采。
曹操于台上望见大喜,曰:“此吾家千里驹也!”方欲使人取锦袍与曹休,只见绿袍队中,一骑飞出,叫曰:“丞相锦袍,合让俺外姓先取,宗族中不宜搀越。
”操视其人,乃文聘也。
众官曰:“且看文仲业射法。
”文聘拈弓纵马一箭,亦中红心。
众皆喝采,金鼓乱鸣。
聘大呼曰:“快取袍来!”只见红袍队中,又一将飞马而出,厉声曰:“文烈先射,汝何得争夺?看我与你两个解箭!”拽满弓,
却说孔明闻鲁肃到,与玄德出城迎接,接到公廨,相见毕。
肃曰:“主公闻令侄弃世,特具薄礼,遣某前来致祭。
周都督再三致意刘皇叔、诸葛先生。
”玄德、孔明起身称谢,收了礼物,置酒相待。
肃曰:“前者皇叔有言:‘公子不在,即还荆州。
’今公子已去世,必然见还。
不识几时可以交割?”玄德曰:“公且饮酒,有一个商议。
”肃强饮数杯,又开言相问。
玄德未及回答,孔明变色曰:“子敬好不通理,直须待人开口!自我高皇帝斩蛇起义,开基立业,传至于今;不幸奸雄并起,各据一方;少不得天道好还,复归正统。
我主人乃中山靖王之后,孝景皇帝玄孙,今皇上之叔,岂不可分茅裂土?况刘景升乃我主之兄也,弟承兄业,有何不顺?汝主乃钱塘小吏之子,素无功德于朝廷;今倚势力,占据六郡八十一州,尚自贪心不足,而欲并吞汉土。
刘氏天下,我主姓刘倒无分,汝主姓孙反要强争?且赤壁之战,我主多负勤劳,众将并皆用命,岂独是汝东吴之力?若非我借东南风,周郎安能展半筹之功?江南一破,休说二乔置于铜雀宫,虽公等家小,亦不能保。
适来我主人不即答应者,以子敬乃高明之士,不待细说。
何公不察之甚也!”一席话,说得鲁子敬缄口无言;半晌乃曰:“孔明之言,怕不有理;争奈鲁肃身上甚是不便。
”孔明曰:“有何不便处?”肃曰:“昔日皇叔当阳受难时,是肃引孔明渡江,见我主公;后来周公瑾要兴兵取荆州,又是肃挡住;至说待公子去世还荆州,又是肃担承:今却不应前言,教鲁肃如何回覆?我主与周公瑾必然见罪。
肃死不恨,只恐惹恼东吴,兴动干戈,皇叔亦不能安坐荆州,空为天下耻笑耳。
”孔明曰:“曹操统百万之众,动以天子为名,吾亦不以为意,岂惧周郎一小儿乎!若恐先生面上不好看,我劝主人立纸文书,暂借荆州为本;待我主别图得城池之时,便交付还东吴。
此论如何?”肃曰:“孔明待夺得何处,还我荆州?”孔明曰:“中原急未可图;西川刘璋闇弱,我主将图之。
若图得西川,那时便还。
”肃无奈,只得听从。
玄德亲笔写成文书一纸,押了字。
保人诸葛孔明也押了字。
孔明曰:“亮是皇叔这里人,难道自家作保?烦子敬先生也押个字,回见吴侯也好看。
”肃曰:“某知皇叔乃仁义之人,必不相负。
”遂押了字,收了文书。
宴罢辞回。
玄德与孔明,送到船边。
孔明嘱曰:“子敬回见吴侯,善言伸意,休生妄想。
若不准我文书,我翻了面皮,连八十一州都夺了。
今只要两家和气,休教曹贼笑话。

肃作别下船而回,先到柴桑郡见周瑜。
瑜问曰:“子敬讨荆州如何?”肃曰:“有
却说周瑜见孔明袭了南郡,又闻他袭了荆襄,如何不气?气伤箭疮,半晌方苏,众将再三劝解。
瑜曰:“若不杀诸葛村夫,怎息我心中怨气!程德谋可助我攻打南郡,定要夺还东吴。
”正议间,鲁肃至。
瑜谓之曰:“吾欲起兵与刘备、诸葛亮共决雌雄,复夺城池。
子敬幸助我。
”鲁肃曰:“不可。
方今与曹操相持,尚未分成败;主公现攻合淝不下。
不争自家互相吞并,倘曹兵乘虚而来,其势危矣。
况刘玄德旧曾与曹操相厚,若逼得紧急,献了城池,一同攻打东吴,如之奈何?”瑜曰:“吾等用计策,损兵马,费钱粮,他去图现成,岂不可恨!”肃曰:“公瑾且耐。
容某亲见玄德,将理来说他。
若说不通,那时动兵未迟。
”诸将曰:“子敬之言甚善。

于是鲁肃引从者径投南郡来,到城下叫门。
赵云出问,肃曰:“我要见刘玄德有话说。
”云答曰:“吾主与军师在荆州城中。
”肃遂不入南郡,径奔荆州。
见旌旗整列,军容甚盛,肃暗羡曰:“孔明真非常人也!”军士报入城中,说鲁子敬要见。
孔明令大开城门,接肃入衙。
讲礼毕,分宾主而坐。
茶罢,肃曰:“吾主吴侯,与都督公瑾,教某再三申意皇叔,前者,操引百万之众,名下江南,实欲来图皇叔;幸得东吴杀退曹兵,救了皇叔。
所有荆州九郡,合当归于东吴。
今皇叔用诡计,夺占荆襄,使江东空费钱粮军马,而皇叔安受其利,恐于理未顺。
”孔明曰:“子敬乃高明之士,何故亦出此言?常言道:物必归主。
荆襄九郡,非东吴之地,乃刘景升之基业。
吾主固景升之弟也。
景升虽亡,其子尚在;以叔辅侄,而取荆州,有何不可?”肃曰:“若果系公子刘琦占据,尚有可解;今公子在江夏,须不在这里!”孔明曰:“子敬欲见公子乎?”便命左右:“请公子出来。
”只见两从者从屏风后扶出刘琦。
琦谓肃曰:“病躯不能施礼,子敬勿罪。
”鲁肃吃了一惊,默然无语,良久,言曰:“公子若不在,便如何?”孔明曰:“公子在一日,守一日;若不在,别有商议。
”肃曰:“若公子不在,须将城池还我东吴。
”孔明曰:“子敬之言是也。
”遂设宴相待。
宴罢,肃辞出城,连夜归寨,具言前事。
瑜曰:“刘琦正青春年少,如何便得他死?这荆州何日得还?”肃曰:“都督放心。
只在鲁肃身上,务要讨荆襄还东吴。
”瑜曰:“子敬有何高见?”肃曰:“吾观刘琦过于酒色,病入膏肓,现今面色羸瘦,气喘呕血,不过半年,其人必死。
那时往取荆州,刘备须无得推故。
”周瑜犹自忿气未消,忽孙权遣使至。
瑜令请入。
使曰:“主公围合淝,累战不捷。
特令都督收回大军,且拨兵赴合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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